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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fù)劍辭

第三百二十八章 月神

負(fù)劍辭 怒海蒼嵐 3021 2022-08-12 20:06:38

  止水半垂著眼睛。

  她像是在對著咫尺之遙的那些幽魂愣神,但是她已經(jīng)在這里呆了太久,完全沒有理由在一個有人來訪的時刻忽然發(fā)現(xiàn)外面游蕩著的魂靈十分有趣。

  裴忱很有耐心地等著止水答話。

  他知道止水沒有理由回答自己,但他還是決定等一等。

  落月湖足夠深,深到這里沒有日月晨昏,但裴忱知道天還沒有亮。

  他讓棄天等他一夜,現(xiàn)下還有足夠的時間。

  這未嘗就不是一種賭博,賭止水認(rèn)定她還信奉她的神明,賭她愿意為她的神明繼續(xù)被幽禁下去。

  最終,止水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的睫毛很長,因為形容枯槁便顯得更長,像是兩只蝴蝶棲在她蒼白的臉上。

  “你也一樣做不到。”她低低笑了起來。“這世上最后一個能做到這件事的人要永遠(yuǎn)幽閉在這里,所以圣湖注定血流成河?!?p>  “你只管告訴我?!迸岢啦粸樗鶆印!拔蚁耄且欢ㄒ冻瞿撤N很沉重的代價,不然的話這所謂的祭月就應(yīng)該是近些年才出現(xiàn)的?!?p>  裴忱毫不掩飾他對月神的不屑,止水卻也沒有怒。

  “你很聰明?!?p>  “你已經(jīng)說了太多的廢話?!迸岢牢⑽⑻裘?。

  “從第一次看見你開始,我就發(fā)覺你應(yīng)該知道很多東西。”止水垂著眼睛。“那個紅衣的劍靈不是凡俗劍靈,他敢說月神不配神名,本身就應(yīng)該與神有關(guān)?!?p>  征天從裴忱靠近止水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消失了,此刻聽見止水提起他來,才又一次出現(xiàn)在止水眼前。

  “你眼力不錯,可不要把我和你的神并列,那對我們都是一種侮辱。”

  止水注視著征天,問:“你究竟是什么來頭?”

  征天伸出一只手去。

  他的手在昏暗的湖底顯得幾分虛幻,貼在那透明的墻壁上也不見如何動作,但是裴忱感覺到征天的氣勢變了,本聚集在這里不懈沖擊著裴忱身側(cè)的那些幽魂忽然極為畏懼地紛紛退開,周圍的水域變得清澈見底,只遠(yuǎn)處還像是暴風(fēng)雪呼嘯一樣混沌。

  裴忱對這種氣勢并不陌生,他曾經(jīng)許多次面對這樣的氣息。

  那是魔主的氣息。

  止水睜大了眼睛,她眼里流露出一種真切的恐懼來,并努力地后退了兩步。

  然而征天身上的氣息又變了。

  變得堂皇光明幾分威嚴(yán),裴忱猜到了這是什么。

  這是神皇寒英的那一部分。

  看來征天對止水的確是有些不同的,甚至于肯把自己的來歷剖與止水看。

  止水的神情變得有些迷茫。

  而后,一切都停止了。征天收斂了自己的氣勢,只踩著湖底的沙石站在止水面前,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人。

  多少年,裴忱察覺得到歲月流逝,可是征天永遠(yuǎn)都是這樣一個少年人。

  征天看著止水,有些譏誚地一笑。

  “我知道你感受過魔主的氣勢。我身上有一部分是祂的,另一部分屬于祂的對手。”

  止水終于低低吐出一口氣來。

  “我感受到過此地邪魔的氣息,就在上一次遇見你們之后......大概是你身上的某種東西把祂短暫喚醒了,我以為我會死,但祂沒有動手。”

  “你與祂說了什么?”

  征天的反應(yīng)叫裴忱有點吃驚,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與止水之間隔著一道壁壘,因而上前了一步便撞在了上頭。

  這墻壁的確有點意思,能把征天也一并攔在外頭,裴忱有些想笑,然而最后還是沒能笑出來。

  “我什么都沒能說出來。”止水的手攥緊了,骨節(jié)便更顯得分明,那些鎖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樣紛紛亮起來,這叫止水臉上浮現(xiàn)出一點痛苦的神情,但她似乎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但祂說祂將歸來。”

  “是啊。”裴忱感慨地笑了起來。“那不是一句大話。”

  止水怔怔地看著裴忱。

  “把那個辦法告訴我,我會讓這一天晚些到來。”裴忱忽然沖止水眨了眨眼睛,他這一刻看上去簡直有點俏皮?!白鳛榻粨Q,我也會告訴你一個秘密。”

  止水苦笑起來。

  “一個已經(jīng)變成了這樣的人,還需要什么秘密呢?我便與你說了吧。這邪魔不僅僅被封印在這里,我雖僻處百越之地,卻也隱約知道,如昆侖的囚魂陣,游云宗的護(hù)宗大陣,都是同這落月湖下的陣法有些相似,卻又不完全相同,因為沒聽說過他們需要靠血祭來維持這個陣法?!?p>  她看起來有點不甘心。

  “所以我們才成了左道邪魔,殊不知若沒有我們,天下早就大亂?!?p>  裴忱當(dāng)然不會在此刻去同止水爭論人命能否被拿來稱量,他只是皺著眉頭打量四周,道:“究竟為什么會不一樣?”

  “我們當(dāng)然也很不甘心。”止水像是沒有聽見裴忱的問題,自顧自地往下說?!耙淮淮模覀兌荚谙脒@是為什么,為什么偏偏是落月湖下的陣法非要以鮮血來平息?本來我已經(jīng)有了些猜測,但是變故來得太快,所以什么都沒來得及說出去。”

  說到變故的時候,止水仰頭看著湖水之上,她什么也看不見,但是眼里依舊有刻骨的憤恨和一些裴忱不愿意看懂的東西。

  她本來已經(jīng)要把那些東西都寫出來了,只是還沒等落筆,便聽說他又發(fā)病。

  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yīng)便是不可能,她已經(jīng)把雪無塵幾乎治好了,從沒聽說離魂之癥也會反復(fù)。那時候她心底便有一個聲音在反復(fù)地告誡她那可能是一個陷阱。

  但是蒼楓晚一身狼狽地跪在她面前,說雪無塵就要死了。

  她不想看見雪無塵死,故而還是去了。

  她也知道雪無塵不愿別人瞧見他的狼狽,所以是一個人去的。

  當(dāng)她把雪無塵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得到的便是一把插進(jìn)心窩的匕首。

  看雪無塵的手勢,他本來是想把那匕首擰轉(zhuǎn)的,然而那只手最后松開了,雪無塵跌跌撞撞地退開,說什么都不肯再靠近她。

  她想說別怕,這一刀上有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我已經(jīng)不可能再站起來殺了你了。

  但她也知道,雪無塵并不單單是怕——只可惜,她倒希望是那樣。

  后面的事情她便不大清楚了,只再醒來的時候便在月冢之中,微微一動就發(fā)覺自己身上被下了一重枷鎖,發(fā)覺她活過來了,便像毒蛇一樣將她緊緊纏住。

  她是本該死去的,可惜她身上流淌著月神的血。

  蒼楓晚和雪無塵終究不是百越人,他們不知道月神之血究竟意味著什么,不知道從前每個死在謀殺和動亂中的月神后裔,都是要先被抽盡那一絲神血才能被放進(jìn)月冢的。

  也幸而他們還記得把她放進(jìn)月冢里,那些沒了神血的神裔同落月湖直接接觸都會引發(fā)不可估量的災(zāi)難,身上依舊流淌著神血的她若是直接被投入湖中,這世上恐怕早已沒有靈月閣了。

  只要神血還在流淌,她就不會死。

  唯有那神血在漫長的時間里枯竭時,她才能真正的死去。

  于是,便是這生不如死的許多年。

  “這封印的本體,恐怕便是神。”止水艱難地說道。“隨著神血一起流傳下來的是鐵律,那就是任何有神血的人都不能被投入圣湖之中,除非以月冢加以阻隔,即便是神下了這樣的命令,也不能遵從。”

  裴忱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他隨手拔出羅生劍來,往自己腕子上劃去,他的動作太快,止水來不及阻止,只能看著他腕子上的血落在湖中。

  那與湖水相較不過是滄海一粟,然而那一縷暗紅色的液體落在湖底的時候,湖中忽然起了狂風(fēng)!

  湖水變成了旋渦,裴忱覺得有一股力量正在把他拉扯著要他沉入湖底的沙石中去。

  裴忱冷笑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他腕子上的傷口蠕動著愈合了,只是風(fēng)未止歇,想來起風(fēng)者不大甘心。

  裴忱倒轉(zhuǎn)羅生劍,一劍插入了湖底,只是未釋放出任何的力量來,偏偏那湖底狂風(fēng)便在一瞬間像是懼怕什么一樣盡數(shù)停歇,落月湖重新變得風(fēng)平浪靜下去。

  “這一處封印,本就不是神皇的手筆。”裴忱沖著一臉驚訝的止水點了點頭。“這是你們的月神所設(shè)下來的,祂一面禁錮著魔主,一面想要自己能夠復(fù)生。”

  這分明是一件壯舉,裴忱臉上卻沒有多少尊敬之意,他微微冷笑著剖析靈月閣多少年以來的謎團(tuán)。

  “只可惜禁錮魔主便已經(jīng)耗費了祂全部的力量,故而只能用血祭來維持這種力量,理論上來講只要是真力充沛的血液都能做到這一點,只可惜若是用靈月閣自己的強(qiáng)者有點劃不來,外頭的也抓不到,只好退而求其次,用先天之力還未散去的小孩子。”

  止水的臉已經(jīng)不能再蒼白下去了,但是她的臉色還是比方才更難看了一些。

  裴忱卻不管這個,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耙簿褪钦f你猜的不錯,祂留下自己的后裔也不過是為了能夠復(fù)蘇,倒是沒想到這些后裔是有些腦子的,不肯叫祂回來,還特意叮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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