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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fù)劍辭

第一百零六章 不夠做黃雀

負(fù)劍辭 怒海蒼嵐 3030 2022-01-02 20:00:00

  “你未必有命去找。”顧忘川舉劍的時候不像是在威脅,他似乎只不過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因為實力夠強(qiáng),他有信心把自己說出來的話都變作現(xiàn)實。

  裴忱忽然攔在了路通天身前。

  “你要勸他別做無謂的犧牲么?”顧忘川見狀,饒有興致地一挑眉。

  “我只想先問一個問題,其余人在哪?”裴忱的氣勢卻也不曾弱了下去?!澳銈儗覍以谖疑砩鲜郑慌卤澈竽俏灰呀?jīng)氣得快要發(fā)瘋了吧?”

  “你的運氣的確很好。”顧忘川低笑。

  裴忱覺得他這話說得毫無新意,像是街邊話本子上常有,下一句就該是但到此為止了。

  可顧忘川并沒這么說。

  “但為你這好運氣,旁人付出的便太多了。”顧忘川眼里似乎燃著灼灼的火,那火焰是如此熾烈。

  他畏懼寒冷,然自己本就如冰雕雪砌一般,這樣熾盛的火焰是能將他一并毀滅的。

  裴忱聽出他話里有話。

  “你是說——”他的嘴唇翕張了幾下,喉頭卻在一瞬間梗住,最后還是沒能把那個名字吐出來。

  那一瞬間他覺著胸口上那道陳年舊傷一陣緊似一陣地疼著,可那傷口其實愈合得很好,而今不過一條淡淡白痕,叫人想不到那曾經(jīng)是穿胸一劍。

  他所感受到的疼痛不過是一場幻覺,可有那樣的幻覺,便已經(jīng)能說明很多事情了。

  裴忱最后還是問出了口。他的關(guān)心顯著十分可笑,又因為可笑而生出一些悲涼意味。

  “她怎么了?”

  “你大可自己去看上一眼?!鳖櫷ɡ淙坏馈?p>  裴忱覺得這場景荒誕而滑稽,顧忘川仿佛是覺得他負(fù)了旁人,可事實究竟如何他們都清楚。裴忱當(dāng)然不會生出去九幽的念頭,那是去送死,這一點他明白得很。

  因著游渡遠(yuǎn)的優(yōu)待,裴忱是進(jìn)過游云宗存放典籍的那些地方的,高深的功法秘籍都不是他能夠看,便是游渡遠(yuǎn)肯叫他看,也要想一想那些長老肯與不肯,而宗門史料卻不在限制之列,裴忱曾有一番苦讀,隱約已將舊日迷霧撥開一絲。

  其實當(dāng)明珠淚說出大預(yù)言術(shù)的時候,他便知道當(dāng)年會仙峰之上所謂的第三個宗派其實根本就不能算作是宗派,因為去的只有一個人,那便是裴行知,只是裴行知發(fā)揮的作用太關(guān)鍵,叫旁人不得不記住還有這么一個人在。

  會仙峰上的舊事叫洛塵寰恨透了裴家,至于要趕盡殺絕。或者他恨得不單單是裴氏,只是裴氏當(dāng)年看著是鮮花卓錦烈火烹油的架勢,實則早已顯出了些頹態(tài),深受帝王猜忌,他們?nèi)胧雷钌?,因而也就是最好對付的那一個。

  而多年之后,洛塵寰又出手毀了游云宗,這次的布局要深遠(yuǎn)很多,但最后依舊是成了。由此便可看出洛塵寰從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仇家,那么作為漏網(wǎng)之魚的裴忱,到了他手里自沒有活命的機(jī)會。

  他眼下只余了一線生機(jī)。

  那就是顧忘川還不敢殺他。

  當(dāng)大預(yù)言術(shù)去預(yù)言一個人的死亡時,那死亡便幾乎已經(jīng)成了定局,但凡事總有例外,裴氏的藏書樓里也曾記載過那樣的例子,大預(yù)言術(shù)叫人抱著必死的決心擋下,因為并非預(yù)言所指的人,那人便也沒有真死,那時候便唯有施術(shù)人及其嫡系的心頭血可以救人。

  用心頭血救人,更像是一命換一命,故而也只成功過一次。

  但就是這一次,是他當(dāng)年便不曾死的緣由,也是他而今能活下去的機(jī)會。

  當(dāng)年洛塵寰不知道裴忱受星辰庇佑,胸有成竹以為自己隨時能將人捉回去,卻不想就此叫裴忱逃了這許多年。

  會仙峰上本來是十拿九穩(wěn)的態(tài)勢,可是明珠淚出手放了他走。

  這么一看,裴忱的運氣的確是很好。

  他也希望自己的運氣能一直好下去。

  “你若真要逼著我與你回去,便也只能得個尸體?!迸岢佬Φ馈!澳銕煾敢欢ú辉敢馕?guī)б痪呤w回去罷?”

  “在我面前,你沒有機(jī)會自戕?!鳖櫷ㄕZ氣冷定,不為所動。

  裴忱只轉(zhuǎn)頭看路通天。

  “小師叔,你能在他手下殺了我么?”

  “可以。”路通天的目光從刀上挪到裴忱臉上,而后難得出現(xiàn)一絲疑惑?!翱赡阏娴南胨溃俊?p>  裴忱覺得自己臉上有冷汗悄然滑落,他似乎不該這么跟路通天說話,以路通天對外物毫不關(guān)心的架勢,方才沒聽了這話便出手已然是十分不容易了。

  只路通天并不是傻子,聽了裴忱一番話思索片刻,眼底便有了然神色。

  顧忘川對眼前這鬧劇一般的場景失去了耐心,他抬手對著裴忱一握,裴忱便覺出周遭空氣像是凝固了一般,將他夾在中間動彈不得。

  這是煉神境者常用的手法,他們還不能全然掌控一方天地,然而施加些影響是已經(jīng)足夠了。

  裴忱被夾在當(dāng)中動彈不得,忽然道:“你們想要活著的我,可廣明帝想看見我死,看來你們的聯(lián)盟,也并非牢不可破?!?p>  “你還有幾分聰明,只不過廣明帝想要做什么,同我沒有半點關(guān)系。”顧忘川說話間,便不由得透露出幾分鄙夷,或許在北燕姬氏看來,晉朝林氏得立本就是佞臣當(dāng)?shù)赖慕Y(jié)果,顧忘川固然已經(jīng)不再是北燕皇室中人,只骨子里總還與晉朝不大對付,或許這就是為什么當(dāng)年洛塵寰沒有派更好掌控的他來滅裴氏。

  因為叫他與晉朝林氏合作是件很不明智的事情,會生出各種各樣的波折來,譬如現(xiàn)在。

  他的笑容里帶著十足的蔑視。

  “他林氏得位不正,師尊與之合作到如今也盡夠了?!?p>  裴忱在賭,不過他也賭對了。

  他只是看著白棠便不像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的人,既然沒有成功將他帶回應(yīng)京去,大抵是不會就此離開的。此刻說出這話來,偏偏還是當(dāng)著顧忘川的面,必然會引著顧忘川說出些對林氏不怎么恭敬的話,白棠若不聽見也罷了,聽見必是忍不住的。

  而白棠也的確在。

  她不肯就這么回去,走之前陛下難得鄭重,握著她的手叫她一定要給人帶回來,并說不論時間長短,他身邊自會有人在。所以她果真便不論時間長短了,離了山門之后本想再尋機(jī)會,卻覺游云宗自己地動山搖起來,今日更是在此等到了裴忱。

  白棠起初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只因顧忘川出現(xiàn)得更早,一時便沒有現(xiàn)身,聽顧忘川要帶人回九幽時她便有些按捺不住,再聽見這一句話,便怒意更熾。

  裴忱聽見白棠的聲音,只覺著她下一秒是率先要與顧忘川動起手來。

  “我竟不知道國師的同門里頭,還有這樣的亂臣賊子?!?p>  她是生在暗影中的人,故而從何時何地出現(xiàn)都不叫人覺著突兀。

  顧忘川不知眼前人是誰,他與林氏的朝堂從無任何干系,便是付長安在朝中做事都讓他覺得有些不豫,故而就算知道白棠究竟是什么地位,也不會將態(tài)度變上一變。他看著白棠,便像是看著誤入眼中的塵埃。

  “廣明帝也派了人來。他果然是存著旁的心思,該給點教訓(xùn)才是?!鳖櫷ㄏ袷窃谧匝宰哉Z,下一瞬他拔劍,像是斬在空中,可這一劍他沒有留手,裴忱便也真切地看見了煉氣境遇煉神境之間的區(qū)別。

  怪不得世人說那不是龍門。

  從煉氣到煉神,連魚躍龍門都不足以形容其變化,那更像是一步登天,是凡人得登天門一樣。在煉神境眼前,煉神之下皆是螻蟻,而傳說中的煉虛境,又可以將煉神視為無物。

  白棠沒有接下那一劍。

  那一劍更似隨手而為,里頭的威勢卻十足,白棠像斷線風(fēng)箏一般倒飛出去,撞在一棵幾人合抱粗細(xì)的大樹上,胸前洇開一片血色。

  路通天的臉色有些白。

  “我雖自信,卻不覺著能打過他。”他低聲說道。

  “小師叔,你不該叫我連累,還是盡早去罷。”裴忱也忽而覺著有些無力,他簡直不敢想象征天的力量究竟強(qiáng)到何種地步,即便是叫他拖累著,也還能幫他對抗付長安,而顧忘川與方小七的戰(zhàn)斗顯然是留了手的,個中原因不言而喻,他卻不會有方小七那樣的好運氣。

  “若走了,我這輩子也就是個九竅。”路通天咬牙道。

  眼前紅影一閃,是征天掠了出去。

  征天不是沖著顧忘川去的,他在白棠身邊停下,居高臨下俯視于她。

  白棠偏頭吐出一口血,她其實已經(jīng)十分虛弱,然而不知為何一定要避開自己胸前的玉墜子,似是怕污了那墜子一樣。

  然而她血流得太多了,還是沾染上些許,叫那玉發(fā)出瑩瑩的光來,映上血色便成了血光。

  征天帶著一絲饒有興致的笑,回頭對裴忱道:“小子,那邊那個說得不錯,你運氣可是真的不錯?!?p>  裴忱一頭霧水,卻見征天一把將白棠胸前的玉墜扯了下來。

  “這東西是誰給你的?你命也很大,否則這墜子能要你的命。”

  不知怎地,重傷之下都面無表情的白棠忽而顯出一絲痛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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