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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fù)劍辭

第九十五章 另一條路

負(fù)劍辭 怒海蒼嵐 3014 2021-12-22 20:00:00

  裴忱的語氣太過嚴(yán)肅,游渡遠(yuǎn)心里有一千一萬個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意識到裴忱說的并不是虛言。

  然而合道是何其虛無縹緲的存在,究竟有沒有人成就過那一步,至今都已經(jīng)成為史書上晦暗不明的一筆。

  游渡遠(yuǎn)長久的沉默,他知道自己終將成為游云宗的罪人,這不是人力可以阻擋。

  但是在此之前,他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蛟S天命是不能違抗的,但人對著天命之時,總還是想掙扎一二的。

  裴忱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那從不為人行走而開辟出來的路上趟過去,因為山腹之中的地火暴動過一回,此時這路上還帶一點余溫,裴忱腳底下傳來灼燒的感覺,但他依舊走得很慢。

  他是在給游渡遠(yuǎn)一個思考的時間。

  游渡遠(yuǎn)不需要給他回答,因為現(xiàn)在看來,游云宗依舊是繁榮鼎盛的,裴忱的話像是癡人說夢,那個關(guān)于藏書樓的承諾,也不過是虛無縹緲的,誰知道裴忱究竟還能不能奪回藏書樓?也許不等那一天到來,裴行知留下來的禁制便被人破了去,裴氏的基業(yè)便落入了皇室彀中。

  回到試劍臺上的時候,震動已經(jīng)停歇,然而試劍臺上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個人還坐在試劍臺的一側(cè),望著臺下亙古不曾變過的翻涌云海。

  裴忱一步踏上試劍臺,忽然聽見那人問:“你不怕?”

  “既然長老們沒有封鎖此處,那我便不怕。”裴忱沒有說自己詳知內(nèi)情,他已經(jīng)接觸了太多他不該知道的秘密,如果還不能把守這些秘密的話,下場一定不會太好。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隱約猜到了游渡遠(yuǎn)的布置。

  游渡遠(yuǎn)把所有對游云山有所覬覦的勢力都引到了山上,并讓他們?nèi)康淖⒁饬Χ技性诹嗽噭ε_下的假陣眼里頭,現(xiàn)在那個陣眼是毀了,但是想對大陣動手的人也已經(jīng)被挖了出來,只可惜練霄身后那一個藏得依舊深,或許是因為這個局布得太匆忙,或許是因為那人太奸狡。

  那人抬起眼來看裴忱。

  “我不曾見過你。”

  “我是新入門的弟子。”裴忱將自己身上那淡青的衣衫展給他看。

  “可我覺得你不弱?!蹦侨苏酒鹕韥??!耙灰c我比試一番?”

  裴忱只覺得恍如隔世,方才他還在地火之前同游渡遠(yuǎn)見證一場好戲,現(xiàn)在他卻站在這里被旁人邀去比試。

  然而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眼前這人無疑是個武癡,先前自己同秦雙交手時吸引了諸多目光來,他看上去卻不曾見過。

  只下一秒,裴忱便聽那人說道:“我知道你與秦雙交手過,然而秦雙不足為懼,他早就被玉壺冰養(yǎng)廢了。”

  盡管與秦雙之間齟齬甚多,裴忱依舊沒有說秦雙的不是,只道:“一點微末功夫,小師叔見笑了?!?p>  從聽見此人一臉無謂地提起碧霄的名字來,裴忱便猜到了他的身份,此人乃是游逍遙生前所收的最后一名弟子,年歲比不少下一代的弟子還要小,可見游逍遙是起了愛才之心才破這個例。

  此人乃是十足十的武癡,故而從不聞窗外事,眾人叫一聲小師叔也叫得心服口服。

  “不要叫師叔,我姓路,路通天?!?p>  裴忱一怔?!奥穾熓宓拿制鸬枚说氖峭洹!?p>  路通天淡淡點頭,他用的不是劍,而是一對短刀,尋常修者以刀劍入道,是因一刀一劍更易于專心致志契合己心,用兩把兵器的少有,倒是凡間那些不入流的江湖豪客會用這樣的兵器,裴忱記著自己曾見溫宏拿兩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風(fēng),直追人出幾條街去,然而與眼前確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除了眼前的路通天之外,裴忱只見知卿和洛塵寰用的是兩把兵器。

  “覺得奇怪?”路通天掀起眼皮來,看一眼裴忱。

  裴忱慌忙搖頭。

  “若是連用兩把兵器都覺著有礙道心圓融,這道不如不問,仙不如不修。我輩修道,道心本該是助益,何時本末顛倒,我不明白?!甭吠ㄌ祀p刀在手,他說得淡然,只在裴忱耳中,卻如晨鐘暮鼓響徹。

  他聽?wèi)T了修者將道心奉為圭臬,只覺得其中有些不對,卻無從反駁。

  裴忱靜默一瞬,終于長笑出聲。

  “多謝師叔點撥,還請賜教!”

  他拔了劍,路通天微微搖頭,似乎還是覺得裴忱太迂,不過他的氣勢也在那一瞬間變了,一忽而巍巍然如山岳,一忽兒飄飄然如流云。

  裴忱屏息以待,忽然眼前一花,便失去了路通天的蹤跡!

  路通天修行日子尚淺,也還沒能凝練的道心,是九竅境界,只裴忱此刻意識到,路通天或許不是不能凝練道心,而是他不愿意凝練道心,想找一條別的路出來。

  這何其之難!就連對道心存了三分疑惑的裴忱都不敢做此想。

  裴忱不覺得路通天是癡人說夢,他只覺震撼。

  此九竅與秦雙的九竅自然不能同日而語,先前路通天雙刀出鞘,裴忱便已經(jīng)察覺到了一點端倪。路通天此刻氣息其實有些不穩(wěn),這不是如此高手該有的表現(xiàn),路通天的突破其實已經(jīng)迫在眉睫,他在為自己找一條路,成,或許前無古人,敗,從此便成仲永之傷。

  裴忱不知道路通天何以要尋自己。他只希望自己不會辜負(fù)了路通天的期望,故而唯有全身心地投入到這一戰(zhàn)里去。

  路通天不是失去了蹤跡,他是太快,快到叫裴忱來不及反應(yīng)一二,勁風(fēng)便已在耳側(cè)。

  裴忱側(cè)身避開第一刀,第二刀早已等在他的退路上。然而裴忱身形忽然一折,以一個極為不可思議的角度從兩刀之中閃了出去,路通天凌厲的攻勢接踵而至,斬在裴忱一勢蘇秦背劍之上。

  前一閃,用的是臨江別磋磨出來的身法,這負(fù)劍,卻是裴忱根植于本能的反應(yīng)了,他少時與裴慎切磋之時,最常用這一招去擋裴慎突如其來的襲擊,于是這一劍其實是裴忱最快的一劍,因為已經(jīng)熟極而流。

  很難想象,一個人最快的一勢劍招其實是用來防守的。

  不過也不僅僅是防守,裴忱手腕一轉(zhuǎn),羅生劍快如閃電地在他手中轉(zhuǎn)出一個劍花,劍尖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身后。

  這一劍也沒能刺中,路通天的雙刀一前一后交叉,將這一劍擋下。負(fù)劍的姿勢不易發(fā)力,裴忱再接兩招,長劍幾乎脫手。

  若是尋常凡人刀劍切磋,武器脫手便是輸,只對修者而言卻不一定。裴忱就勢放開劍柄縱身而起,落在路通天身后,抬手一招,羅生劍電射而回。路通天再防守,他眼里流露一絲思索之色,緊跟著雙刀竟也一前一后脫手,是被當(dāng)做兩把飛刀擲向裴忱面門。

  裴忱后仰躲過兩刀,路通天已在近前,兩人如此距離,長劍反而周轉(zhuǎn)不開,于是裴忱也做虛招,一刺之后便棄去不用,二人拳腳如風(fēng)交戰(zhàn)在一起,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正面交鋒,六竅的確不如九竅多矣,力量與速度上均是不能匹敵。路通天拳腳之間都引動著云海翻涌,因這試劍臺是他最熟悉的環(huán)境,煉精之境的修者,若是對周遭足夠熟悉,便能稍借天地之力對敵,這也證明了路通天的突破迫在眉睫。

  路通天并指如刀,正停在裴忱眼前。

  裴忱灑然一笑,后退兩步道:“弟子技不如小師叔遠(yuǎn)矣。”

  路通天看著裴忱,目光有些灼熱,叫裴忱不由有些愣怔。

  “小師叔?”

  “你有思考過你的道心嗎?”

  這一次裴忱卻覺得這問題容易回答些了,因為路通天不像是篤定于裴忱應(yīng)該有一顆道心,他只是想知道裴忱是不是有著同他一樣的疑惑。

  “我曾經(jīng)以為自己的道心會是守護(hù)裴氏之傳承。”裴忱輕嘆一聲。“然而裴氏不復(fù)存在,自然要重新想得一條路?!?p>  “先前交手時,我棄刀,你棄劍?!甭吠ㄌ斓难凵裼l(fā)狂熱?!暗秳Ρ臼菍持?,成了負(fù)累便要舍棄,道心本是修道之助,成了負(fù)累,為何棄不得!”

  他仰頭大笑三聲,云海都似在為這狂笑而震顫。

  成了負(fù)累,為何棄不得!

  裴忱心頭劇震,問道:“何以見得道心便成負(fù)累?”

  “日思夜想而不能得,我之一生,本可純粹于刀,然若以刀入道心,則時時怕有所動搖,為何要有這勞什子!”路通天沖著云海張開雙臂,他臉上是釋然的笑意,困擾他良久的問題得了解,那是個驚世駭俗的解,旁的修者聽見定會瞠目結(jié)舌,斥之為癡心妄想,然而現(xiàn)在路通天身邊是裴忱。

  裴忱拊掌大笑?!皫熓逭f得妙!人生天地間,縱使己心,如何束縛得去!人心本如流云不可捉摸,為何要有一定之規(guī)!今日之我非昨日之我,今日之心又為何要是昨日之心!”

  他也覺著豁然開朗,可也僅僅是一瞬,因為前路依舊晦暗難明,人若無道心,如何算入煉精之境?連此境都不能入,又談何前路?

  正當(dāng)此時,裴忱忽然聽見一聲冷喝。

  “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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