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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fù)劍辭

第六十四章 夢非黃粱

負(fù)劍辭 怒海蒼嵐 3029 2021-11-21 20:00:00

  鳳棲梧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對手,方才在水下交戰(zhàn)便已經(jīng)落了下風(fēng)。然而方才顧忘川走時給她的那個眼神她是已經(jīng)看見了,分明就是要她把這石頭拿回來的意思。她自己本也覺著此事十拿九穩(wěn),卻不想半路殺出了敵手。

  她是沒有資格修習(xí)冥典的,然而那并不妨礙她將之認(rèn)出。故而交手的一瞬間她便知道是冥府的人又來阻撓,卻礙于水下視野受阻,看不清來者是何人。

  現(xiàn)下天光明朗,日光從峽谷邊透下一線映在來人臉上,卻是一張秀姣的少女面容,蒼白得肌膚邊緣都幾乎透明,只有眉間有一點(diǎn)朱砂痣是鮮妍的。

  少司命沒有回答鳳棲梧,也沒有要追殺下去的意思,似乎只是取到了這塊石頭便已經(jīng)心滿意足。她垂著眼看那石頭,臉上殊無喜意,大約還覺得這東西有些累贅。

  云中君一直在等這面水鏡。她雖在殿內(nèi)不能踏出一步去,所知卻不比旁人少。朱雀一直沒能找到裴忱,便一直拖到了少司命出關(guān),云中君也不是非要再將少司命攪進(jìn)這事里,卻不想她那性子本無所謂愿意與不愿意,這一回卻很罕見地顯示出了意愿來——于少司命而言,這本就是一件極為不尋常的事情。

  于是云中君便也沒有攔,只因?yàn)樯弦换氐氖虑閾?dān)心少司命,是用了秘術(shù)在少司命身上,好能時刻察覺到她動向。

  這秘術(shù)十分耗費(fèi)精神,故而眼下在水鏡里一眼望去,云中君的氣色并不大好,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萎靡。然而她的心情卻似乎不錯,見水鏡一開,便急忙問道:“東西拿到了么?”

  少司命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從這回出關(guān)之后愈發(fā)的沉默寡言下去,是以分明可以在靈識之中傳訊便能完成的交流,她是非要拿出水鏡來見著云中君的面才肯繼續(xù)下去的,不過有了水鏡,那些由少司命言語神思來形容不能講明的東西便也更易懂些,譬如說此時云中君便一眼看見了鳳棲梧的影子,眉頭一跳,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云中君的問話才叫少司命堪堪想起這里還有一個人。她皺著眉頭側(cè)首瞥了一眼鳳棲梧,又搖一搖頭,半晌才道:“九幽的人,敵不過我?!?p>  鳳棲梧本還欲欺身再上,然而看了半日少司命這做派,卻隱約想起傳言來,她當(dāng)然是沒有見過少司命的,少司命深居簡出,世上本就沒有多少人見過她,九幽中人便更不可能。然而少司命的特征實(shí)在太過明顯,至于沒見過她的人聽她講幾句話,也能猜出個大概來。

  “你是冥府的少司命?”她四下里張望著退路,一面猶有些不死心地問道。

  少司命這才抬眼又打量她一番,這次她打量得十分仔細(xì),鳳棲梧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卻不想半晌才等來一句:“我沒有見過你,你為何認(rèn)得我?!?p>  鳳棲梧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精彩。她不知該如何作答,只聽云中君道:“這石頭于你便是莫大的收獲,旁的不必再管,你且先回來。”

  少司命猶豫了一瞬,從她臉上看見這樣的神情是相當(dāng)罕見的,連云中君都有些詫異起來,鳳棲梧趁著這機(jī)會逃也似的去了,少司命其實(shí)并無多少兇名在外,然而人總是善于聯(lián)想的,既然她那位大師兄能搏一個止小兒夜啼的魔頭名號,那想來她也不是易與的人物,鳳棲梧可不想就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

  云中君看見了這一幕,卻并沒有出言阻止。七星將軍在她眼里不過是小人物,眼下她還是更關(guān)心少司命的動向——她卻是不知道,少司命何時還能學(xué)會猶豫了。

  云中君沒有說話,少司命便也沒有動。

  她立在河邊靜靜地注視著云中君的臉,從上頭忽而拼湊出了另一張臉,同云中君的有些像,只是曬得黑了些,其實(shí)也沒有那么像,畢竟不過同胞姐弟又不是雙生,但是那種無可奈何的笑意卻實(shí)在是像。

  “我若是回來了,他當(dāng)如何呢?”少司命問道。

  云中君知道,她其實(shí)不該再叫少司命在裴忱身邊待下去的,畢竟出身裴氏,能與她在卜算之術(shù)上比肩的人放眼世間不過寥寥,她的預(yù)感總歸是準(zhǔn)確的。

  只她覺得,這是少司命的一場機(jī)緣,眼下看見一個能提出問題來的少司命,便是最好的佐證。

  可這結(jié)局最終是好是壞她卻看不出來。為此她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就此事起卦,然而蓍草會在緊閉殿門的大殿中被不知從何而來的狂風(fēng)吹散,銅錢會筆直的嵌入青磚縫隙之中——這是天道的力量在阻撓她得到一個結(jié)果。她不知這樣的瑣事為何會與天道產(chǎn)生糾葛,只能生出些毫無作用的擔(dān)憂來。

  少司命霍然抬起頭來,她看見水鏡的另一端起了些波動,云中君的眼睛從水鏡上挪開,投到了她在這一邊所看不見的虛空里去,這是有人進(jìn)入了大殿的證明。跟著朱雀的身影匆匆闖入畫面,她面容有些惶急,而云中君顯然也覺著十分意外。

  “發(fā)生了什么?”

  云中君知道,這一定是代表著某些不能訴諸于筆端的事情發(fā)生了,不然朱雀不會輕易地放棄任務(wù),哪怕是永遠(yuǎn)落后一步,循著些痕跡畢竟也能確認(rèn)裴忱是否安全。

  “屬下去了洛邑的觀星臺,那里已經(jīng)成了廢墟,然而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把守著,強(qiáng)者也甚多,屬下總算尋了個機(jī)會潛進(jìn)去,發(fā)覺這動靜——公子動了那柄劍?!敝烊缚匆娏怂R,故而沒有吐出征天兩個字來。少司命是值得信任的,然而水鏡這一端有些什么,她卻不能確定。

  云中君的臉色霍然變得蒼白。

  她也是裴家人,自然知道這代表了什么。

  征天劍,那是魔劍,是能噬人性命的存在,裴忱為何動用了那把劍,他又會如何被那把劍奪取性命?云中君是不敢想的,眼下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裴忱再不需要她的保護(hù),只要征天劍醒了過來,沒有征天劍的意愿,便沒有人能傷害裴忱。

  因?yàn)檎魈齑蟮钟凶约旱乃枷?。從那些破碎而血腥的記錄里其?shí)可以看出來,它并不能叫人走火入魔,如果它真有那樣的能力,史書中便存在太多說不清楚的地方了。

  在云中君還是裴恂的時候,她曾經(jīng)讀過很多關(guān)于征天的記錄,沒有人知道她為什么對征天那樣感興趣,裴行知為此還有相當(dāng)長的一段時間因擔(dān)心裴恂要去動用征天劍而對她嚴(yán)加看管。

  而她其實(shí)只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人握著征天劍,在漫天的血火之中與千軍萬馬對峙,分明是極為懸殊的場面,他的氣勢卻要蓋過千軍萬馬,他的聲音如同刀劍交擊一般鏗鏘,像是每個字砸下去都能在萬軍之中收割性命一般,他說裴氏必將重新在史書上記下輝煌的一筆。

  她無數(shù)次做那樣的夢,夢里她無論怎樣努力都看不清那個人的臉,只知道是個年輕男子,而她望過去的時候,也只覺著心中有無法言喻的悲涼。

  原來那真的是裴忱。她本不知道那是誰的,后來聽說裴慎死了,她才隱約有了猜想。再后來她則總抱有一絲希望,裴忱今日沒有碰征天,也許明日也不會碰,多少年過去都不會碰,大抵是裴氏的旁支得去了征天劍,可裴氏的旁支得去征天劍便證明裴忱失去了這把劍,她便是在這樣的矛盾之中一日日挨過來的,時至今日聽見這個消息,固然覺出一絲不詳?shù)难葰?,卻也終于心中一塊巨石落了地。

  “你回來罷,他絕不會再有事。”云中君緩緩?fù)鲁鲆豢跉鈦?,她這一刻顯得比方才更加疲憊。

  “我其實(shí)有些害怕這石頭?!鄙偎久聊艘凰玻挚匆谎鬯赵谑种械臇|西。

  “是的,但這東西于你有益。你若是想明白些事情,少不得要靠它?!痹浦芯嘈ΑK靼状丝桃磺卸歼€沒有結(jié)束,她身上背著的不止是裴氏,還有冥府在。

  少司命當(dāng)然會怕它,修煉冥典鬼道,說得極端些,便會把自己修煉成一個只比幽魂多一口生氣的家伙,幽冥石能克制幽魂,對修煉冥典鬼道的人,也會產(chǎn)生相同的影響,只是這影響要輕微得多,也可以強(qiáng)行通過境界壓下去?,F(xiàn)下少司命對它的排斥,不過是出自于本能罷了。

  “我明白了。”少司命點(diǎn)頭,她終于再不顯得猶豫了,因?yàn)楫?dāng)云中君以這樣語氣說話的時候,她本也沒有什么猶豫的余地,只是在關(guān)閉水鏡之前,她還是忍不住輕聲問道:“是他最終拔出了那把劍么?那太危險了?!?p>  “世上比那把劍危險的東西要多得多?!痹浦芯斐鍪謥?,雖然是隔著水鏡,但可以想象到她是想去摸一摸少司命的臉頰,“同那些真正的危險比起來,那劍不過是慢性毒藥。你知道握住它有朝一日會死,可是不握住它便眼下就要死,在那種時候,你本就是沒有什么選擇的余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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