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這個社會壓力太大，還是精神病太好用，又或者兩者兼有。
現(xiàn)在的人動不動就抑郁癥，尤其是網(wǎng)紅，粉絲越多越抑郁。
聽說抑郁癥患者都快占全國人口的20％了，沒點精神疾病都像是跟社會脫節(jié)一樣。
所以，秦牧云被送進(jìn)蟬城第七人民醫(yī)院的時候，他還安慰自己說問題不大。
但他不清楚，本地人私底下都將七院叫作瘋?cè)嗽骸?p> 進(jìn)去的人，指定是有什么大病。
秦牧云覺得自己問題不大，不就是每天做夢夢到自己成了個神靈么。
只不過夢境太真實了，而且這夢一做就是半年。
每晚必定出現(xiàn)，準(zhǔn)時得跟連續(xù)劇似的。
這種程度的夢境，醒來的時候人有些迷糊，也是很正常的事吧。
迷糊了，工作就很難集中精力，被老板炒了也不是他想的呀。
失業(yè)之后在家待著不也很正常嗎？待久了對那夢境感興趣，開始研究研究夢到的東西，也是很合理的事情吧？
那研究不得寫寫畫畫做記錄么？夢那么長，不寫下來也記不全啊。
“這就是你將家里的墻畫滿這些符號的原因嗎？”七院的老專家指著手機(jī)照片問道。
照片上是秦牧云的房間，只不過是一片狼藉，墻壁和地面都畫滿了詭異瘋狂的符號。
這些玩意，從各種角度看，都很邪門。
這照片，即使是見多識廣的老專家看了也忍不住皺眉，心想：“這是來了個大活啊。”
秦牧云很明白諱疾忌醫(yī)是不對的，所以他很仔細(xì)地給老專家描述了自己夢里所見的一切。
環(huán)繞世界的列車，鋼鐵鑄造的異神，鐵軌旁跪拜的變異人，云端巨人的陰影，長滿眼睛與肉瘤的黑鳥……
老專家聽得眉頭越皺越深，忍不住給自己披了件衣服。
一輪問診之后，老專家給秦牧云寫了條子。
住院吧，毫無疑問的。
但條子剛打印一半，老專家又忍不住看了幾眼秦牧云畫的符號。
于是，老專家將打印好的條子扔了，重新打了一份。
雙人間改成單人間。
住院這事，秦牧云并沒有拒絕。
理智告訴他，正常人確實不會看到那么多詭異的幻覺?；蛟S自己的腦子真的出了什么毛病，住院觀察一下也是挺好的。
院里的人都不錯，偶爾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很快也會被護(hù)工們幫他控制住。
秦牧云還以為精神病院都是混亂而瘋狂，但住下來才發(fā)現(xiàn)，這里生活很健康很規(guī)律。
早睡早起，三餐不缺，能看書讀報，能看電視下棋，還能打打籃球鍛煉身體。
原本還能打臺球，但有位病友路過秦牧云身邊的時候瞄了一眼他的筆記本，不久后就因為拿球桿打人而被鎮(zhèn)壓了。
唯一的球桿都給弄斷了，自然就沒法玩了。
不過問題不大，秦牧云也不喜歡臺球，自然沒損失。
唯一令秦牧云不爽的，就是早晚都需要吃藥。
這藥吃下去，整個人都會昏昏沉沉的，睡眠質(zhì)量也會受到影響。
不過一周之后，秦牧云算是適應(yīng)了，副作用降低了很多。
周二入的院，第二個周二正好是老專家查房。
“我這幾天已經(jīng)沒有再做那種夢了，醫(yī)生你的藥真有效?！鼻啬猎坪芨吲d地說。
老專家一聽，有點意外，問道：“這星期，一次也沒有？”
秦牧云搖了搖頭說：“確實沒有，你看我都不用做筆記了……”
老專家看了看病歷，入院前兩天，秦牧云還會在筆記本上畫那些詭異的符號，但最近幾天確實停了下來。
或許，用藥是有效果了。
原本還想著下周給秦牧云安排MECT（Modified Electroconvulsive Therapy，改良型電擊休克療法），現(xiàn)在看來可以緩一緩。
但沒等老專家跟護(hù)士們調(diào)藥，就聽到秦牧云說：“現(xiàn)在我不用睡著也能看到那個世界了，你看這個?！?p> 秦牧云伸出三根手指比劃，指尖劃過的軌跡很形象，馬上就能讓人聯(lián)想到某種蠕動的生物。
老專家：……
沉默片刻，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小聲對旁邊的護(hù)士說：“下午給他插個隊，MECT安排上?！?p> 護(hù)士點了點頭，連忙記下來。
精神病院的治療手段其實很貧乏，不外乎就是吃藥，電療，心理輔導(dǎo)。
有多少用不好說，反正這些手段短時間內(nèi)都能見奇效。
尤其是電療，電完之后患者絕大部分會出現(xiàn)短期失憶的癥狀，整個人都被放空，舒服得一塌糊涂。
失憶了嘛，當(dāng)然就空了。
這效果最少能持續(xù)幾天，但也會伴隨惡心頭痛記憶力衰退等副作用。
秦牧云被電了一輪，確實整個人都放空，但那個世界的影像反而更加清晰。
太近了，也太清晰了。
仿佛，觸手可及。
秦牧云看到一群變異人正在灰色的山坡上廝殺著。
他們的身體只有一半像人，另一半長滿瘤根，猶如病變的樹木。
變異人的手臂上長滿尖銳木刺，他們就用這種類似狼牙棒的武器相互攻擊。
破損的身體流出來的不是血液，而是暗綠色的稠汁。
秦牧云看得有點入迷，這場廝殺充滿了蠻荒血腥的感覺，而且沒有馬賽克，老刺激了。
但戰(zhàn)斗似乎很快就要結(jié)束，因為其中一方的樹人都是老幼病殘。
“欺負(fù)老弱婦孺啊，真可恥！”
或許是因為得了精神病，秦牧云代入感很強(qiáng)，看不慣這欺負(fù)弱小的劇情，忍不住伸出手去。
手掌似乎穿過了一層微涼的水幕，然后抓住了一個變異樹人。
這觸感，像是捏住了一只棘皮蜥蜴，相當(dāng)?shù)捻咽帧?p> 加上這樹人不斷掙扎，手感怪惡心的。
所以秦牧云沒客氣，用力一捏。
這樹人被秦牧云直接捏爆，暗綠色的稠汁從樹人身上每一個洞噴濺出來。
這就相當(dāng)惡心了，秦牧云有點后悔自己為啥要用捏的，直接扔一邊才對。
將爆漿的樹人扔下，秦牧云收回了自己的手。
這突如其來的劇變仿佛將所有樹人都嚇了一跳。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巨人之手，以無可阻擋的姿態(tài)捏死了一個樹人。
那白凈的手掌隨便一塊指甲都比樹人的腦袋大，肌膚上每一道紋理都蘊(yùn)含著強(qiáng)大的力量。
在這大手握緊的一刻，所有樹人都感覺到窒息，仿佛被捏住的是自己一樣。
片刻之后，全體樹人跪在地上，朝著巨手出現(xiàn)的位置深深叩拜起來。
“咦，不打了？”
秦牧云有點失望，樹人不打架了，戰(zhàn)爭片就成了紀(jì)錄片，看多了挺沒意思的。
這時候，病房的門被打開，護(hù)士小姐姐走進(jìn)來檢查，問道：“秦先生，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覺嗎？”
秦牧云說：“還行。”
但這時候，護(hù)士小姐姐突然說：“你怎么弄得滿手都是顏料？不是讓你臥床休息嗎？”
“嗯？”
秦牧云看了看自己滿是粘稠綠汁的右手，問道：“你……能看得見？”
護(hù)士小姐姐走到床邊，抽出紙巾給秦牧云將這些臟東西擦掉，然后說：“別亂動，做完MECT之后要好好休息?！?p> 秦牧云看著那團(tuán)被染成綠色的紙巾，陷入深深的沉思。
在護(hù)士小姐姐做完檢查，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秦牧云開口說：“那個，我想見見張醫(yī)生?！?p> 護(hù)士小姐姐奇怪地問：“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
秦牧云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是覺得，我可能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