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接替罪惡

　　流暢的音符自麻生成實的指尖溜出，他突兀地想起來了在殺人時，從睡夢中驚醒懵懂的看著他的橘舟。

　　他忍不住地嘆氣，愧疚和不安如潮水般起伏不定。

　　不知道今天他給橘舟那孩子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麻生成實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正常了，殺害了害死家人的兇手，除了最初的害怕和剝奪他人生命的自責(zé)他沒有半分愧疚。

　　但是…

　　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可能會給十六七歲的孩子留下陰影他就坐立難安。

　　熾熱的火焰讓鋼琴鍵也染上了些許溫?zé)?，心緒不寧下彈錯的音符讓麻生成實怔然停下了演奏。

　　一道冷淡的男聲從他的身后響起：“原來，你就是麻生成實??？”

　　“你…！”麻生成實悚然一驚，他猝然睜大了雙眼，轉(zhuǎn)頭看向雙手插兜走到他身側(cè)的橘舟。

　　“別碰！”麻生成實顧不上去想橘舟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見橘舟身手想彈鋼琴，雙手已經(jīng)被燙出水泡，燒傷流血的麻生成實下意識就想阻止橘舟。

　　“鐺鐺鐺…”橘舟信手閑敲了幾下已經(jīng)有融化傾向的琴鍵，琴音已經(jīng)開始有了異樣。

　　“怎么了？”橘舟側(cè)臉看了眼驚愕的麻生成實，在鋼琴凳都已經(jīng)燃燒的情況下，他的樣子實在狼狽。

　　麻生成實見橘舟毫無異樣地收回手，雙唇翕動了幾下沒有說話。

　　太奇怪了，麻生成實這才好好地打量起了橘舟。

　　由于煙霧的熏蒸，麻生成實頭腦眩暈，此時已經(jīng)有點喘不上氣了，全身上下都被火焰灼燒著的痛苦感讓他連呼吸都覺得痛苦。

　　可是，橘舟就這樣衣著整齊閑庭信步地站在火里，仿佛他滿天大火只是幻象。

　　想起橘舟與Marcus某些習(xí)慣的相似，他徒生出一種惶恐的期待：“你是…誰？”

　　他的視網(wǎng)膜似乎被燒傷了，麻生成實左眼疼得厲害，他壓抑著痛呼不住地抽著氣。

　　橘舟沒想好，所以他沒有很快給出答案。

　　但是…人類真是脆弱…

　　橘舟靠在已經(jīng)燃燒起來的鋼琴上，垂眸看著不過短短幾分鐘，就已經(jīng)開始痛苦的無法坐立，從而跌倒在地上蜷縮呻吟的麻生成實。

　　“橘舟。Marcus…姑且算作我的哥哥吧，我聽他說起過你…”

　　麻生成實嘴唇蠕動想說些什么，橘舟蹲下身看著他已經(jīng)血色模糊的眼睛：“只不過我沒想到他說的人就是你?！?p>　　不然，我不會放任你走到今天的這一步。

　　模模糊糊地聽清了橘舟的話，在極度的生理痛苦之中麻生成實忽然感到了一種奇異的安寧，連叫人痛不欲生的灼燒熱痛都好像在一瞬間遠(yuǎn)離了他。

　　Marcus…記得他。

　　在生命的最后時刻，被罪孽懲罰而自我放逐的罪人，還能夠聽到消失已久的故友關(guān)切的惦念…

　　死而…無憾了…

　　橘舟站直身，他變得澄黃豎瞳中染上些許暗沉，他靜默地看著麻生成實靈魂里血紅色的凝塊融化淺淡，攀附在他靈魂上的黑色霧氣松弛變淡。

　　而這個人類的生機(jī)，也在無聲無息中消逝了。

　　橘舟摸了摸肚子，他現(xiàn)在頂多算是不餓根本說不上飽。

　　昨晚的夢境里，他根本沒吃多少，倒不是說麻生成實的情緒不夠好吃，不夠充沛。

　　只是麻生成實最濃重的情緒是仇恨，是帶著黑霧的仇恨。

　　橘舟不喜歡吃掉人類的快樂和歡欣。

　　偶爾在人類情緒豐沛的時候蹭一點點快樂吃掉還好，全都吃掉的話那會讓他想到一個外國人筆下的“攝魂怪”。

　　橘舟不喜歡。

　　所以他總是吃掉負(fù)面的情緒，嫉妒憎惡仇恨氣惱鄙夷和貪婪等等不一而足，只不過這種負(fù)面情緒的味道總是辛辣咸口的有點重口了，偶爾他還是會想要吃點甜口的快樂的。

　　吞噬情緒的同時也在被情緒侵蝕，強(qiáng)大于橘舟對自己的消化能力十分自信，所以在年幼的過去他總是肆無忌憚的大吃特吃。

　　直到橘舟在吞噬了太多的罪惡和丑陋之后，他才錯愕地發(fā)現(xiàn)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被世界當(dāng)成了罪惡本身排擠和厭斥。

　　無法剝離的黑氣隨著罪孽和強(qiáng)烈的負(fù)面情緒不斷滋長攀生，橘舟從此開始謹(jǐn)慎地對待一些看起來不那么可口，很有可能成為黑氣養(yǎng)料的情緒了。

　　成實可以入口的情緒，就是很濃烈駁雜的負(fù)面情緒集合體，甚至它本身就已經(jīng)醞釀出了淺淡的黑氣。

　　在殺了當(dāng)年的仇敵之后，他身上的黑氣更是濃重強(qiáng)烈了幾分。

　　橘舟好不容易才蹭了點金光消除了一點點的黑光，所以他在夢里謹(jǐn)慎地沒有吞噬麻生成實的情緒，但是眼下......

　　橘舟嘆了一口氣：“算了，就當(dāng)還你飼養(yǎng)費(fèi)吧?！?p>　　身為人類的麻生成實，用性命償還了裁決的罪孽。

　　橘舟審視著還不依不饒地攀附在他閃爍靈魂上的黑氣，如果不聞不問，麻生成實的靈魂很快就會被腐蝕殆盡，他將真正的消失于世間。

　　剩下的就由他來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