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根生跟著兩個醫(yī)生上了二樓化驗室。
“俞先生,你先坐,我去取藥?!睆埼娜A對俞根生說。
“快點啊,別耽誤時間?!庇岣叽僦?p> “很快,很快?!睆埼娜A應(yīng)承著,朝陳小寶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同走進了里間屋,并關(guān)上了門。
室內(nèi)的燈光有些暗,窗子開著,風從黑乎乎的窗口吹進來,掀起白色的窗簾,噼叭作響,像有人在窗后面故意搖動著?,F(xiàn)在大約十點半了吧,外面的世界已很靜,籠罩在深深的夜色中,屋內(nèi)也很靜,幾乎沒有任何聲響,像是一座古墓,陰森可怖,散發(fā)著腐爛的氣味。
俞根生并沒有坐下來,他在擔心著陸愛麗,心神不寧,焦躁不安,在屋內(nèi)來回地踱著步,不時地看看里屋門,希望那門早些打開,醫(yī)生馬上從里面奔出來。他對醫(yī)生說的輸血救人的說法并不是沒有懷疑,但在醫(yī)生的舌如巧簧的解釋下,他竟然相信了,既然沒有其他辦法可想,試試看也無妨。
陳小寶跟著張文華進了內(nèi)室,張文華連忙把門反插上。
“這辦法管用嗎?”一進門,陳小寶就迫不及待地問。
“管個屁用。”張文華沒有好氣地說。
“不管用,還做這干什么呀?”
“你有什么辦法嗎?”張文華反問道。
陳小寶一時語塞,不知說什么好。自從發(fā)生事故之后,陳小寶就早已方寸盡亂,手足無措,頭腦一片空白??吹接岣疵臉幼樱指械搅丝謶?,就如天塌了下來一樣,甚至有些生無所望。當她看到張文華朝自己投射過來的眼神之后,她似乎微微看到了希望,以為他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然而,自此,她才發(fā)現(xiàn),張文華并沒有什么辦法,她的希望又像肥皂泡一樣破滅了。
“那你怎么辦?”
“一不做二不休,女的反正是活不了,干脆讓男的陪她一塊死算了?!睆埼娜A冷冰冰地語調(diào),讓陳小寶有些不寒而栗,她的腦子中不是沒有這種想法,當俞根生說要弄死他們的時候,這個念頭就在頭腦中開始醞釀了。但當這個想法從張文華的嘴中講出來的時候,還是讓她心中一顫,手中拿著的手術(shù)托盤也掉到了地上,發(fā)出破鑼一般的嘩啦聲,她有些瞠目結(jié)舌,駭?shù)谜f不出話來。
“你怕了?”張文華看到陳小寶的樣子,問道。
“難道你不怕?”
“怕!怕有什么辦法。他不說了嗎?如果女的死了,我們也活不了,還說要告我們,還要找報紙。不弄死他,他就弄死我們,弄不死我們,也不會讓我們好過了。與其這樣,還不如把弄死,或許我們還能有一線機會。如果不弄死他,我們就一點機會沒有了?!?p> “那你打算怎么做?”
“剛才不是告訴他,救人可以輸他的血嗎?這個傻瓜竟然相信了。我們趁給他打麻藥針的功夫,加大藥量,讓他昏睡不醒,睡死過去。不痛不癢,不知不覺,就把人給處理了,簡單方便,也不會遇到反抗。你看到他那身健子肉了嗎?如果動手,我們可能不是他的動手。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人解決了。你說好不好?”
“這可是殺人啊?!标愋毴匀粨?。
“這是什么殺人啊,能有這么好的殺人手段嗎?你就當給病人治病一樣,打針,輸液,睡著……就這么簡單。其實這與做墮胎手術(shù)有什么不同呢?墮胎不也是一種殺人嗎?你就把這個人看作女人肚子里的胎兒,需要打掉,不就完了嗎?”
“大夫,快點吧,別再里面只談話了,病人等不及啊?!庇岣谕忾g拍打著房門,聲音急迫,開始催促了。
“這就好,這就好?!睆埼娜A答應(yīng)一聲,心提到了嗓子眼,害怕剛才的談話被俞根生聽到。還好,應(yīng)該是沒有聽到,他壓低聲音,對陳小寶說:“給他注射麻醉藥去?!?p> “我?”陳小寶臉變了色,顯得十分恐慌,“我不打。”
“我給你說了,你就跟平時給病人注射一樣,你就把他當成你的一個病人就行了?!?p> “可……可……這是殺人啊!”陳小寶差點就要叫起來了。
張文華連忙捂住她的嘴,喝道,“你別大聲,你讓他聽見不就麻煩了。我告訴你,這不叫殺人?這是超度他,讓他早日解脫,早死,早托生。”
“你別讓我打,我害怕。”陳小寶還是拒絕著。
“女人真沒用?!睆埼娜A輕篾地哼了一聲,“好,我打,你去把麻醉藥拿來,那個德國進口的,多加劑量?!?p> “是不是藍瓶的那種?!?p> “沒錯,就是那種。你去準備準備吧。平時一個人用一劑就夠了,你要給他多加一兩劑。這樣,他就不會醒來了?!?p> “準備好了沒有,大夫?!庇岣衷谕饷娲叽倭恕?p> “好了,好了,我馬上出去?!睆埼娜A應(yīng)著,又低聲對陳小寶說,“我出去先穩(wěn)住他,你配好藥出去。千萬要記住,要用三針??蓜e忘了啊?!?p> 張文華打開門,走出去,對正在焦急在室內(nèi)踱著步的俞根生說:“不好意思,讓俞先生久等了,剛才找藥了,耽誤了一些時間,請多多包涵,包涵。”
張文華一臉客客氣氣的樣子,讓俞根生的火氣少了些,但仍然說道,“我等沒事,病人可等不起了。”
“那是,那是。俞先生,馬上就好,馬上就好。我先給你倒杯水喝吧?”
“別搞那些沒有用的,快點抽血啊?!?p> “是這樣,俞先生,在抽血之前,需要給你打一針麻藥針?!?p> “還要打麻藥針?”俞根生感到十分納悶,“抽手還用打麻藥針嗎?我見過輸血的,沒有打麻藥針的啊?!?p> “這,俞先生就不懂了吧。學有所長,術(shù)有專攻,我看先生也是有學問的人,可能對醫(yī)學并不怎么了解吧。打上麻藥針,可以稀釋血液,讓血液加速循環(huán),也可以對你的身體有所保護。”
“是這樣啊,那就趕緊打吧。”
“梁大夫正在配藥,配好藥之后就打?!睆埼娜A心中有些好笑,這是什么樣的人啊,自己說什么話,他都相信,這樣就好對付了。
“什么時候配好?”
“我給你問問。”張文華轉(zhuǎn)頭對里間喊了一聲,“梁醫(yī)生,藥好了嗎?”
“好了,好了?!彪S著應(yīng)聲,陳小寶從屋里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支注好液體的針管。
“俞先生,躺到這邊的床上來吧?!睆埼娜A指了指室內(nèi)一張床,上面只有一張涼席,平時放些雜物。也是巧了,昨天費張氏走的時候,把上面的雜物清理了一下,便成了一張可以躺人的床,正好可以讓俞根生躺在上面。
俞根生看了看,皺了皺眉,“這么臟,這能躺嗎?”
“能躺,能躺。這床上面原來放得都是名貴中藥材,躺在上面,身體可以吸收,增強身體的抵抗力。我平時就睡在上面?!?p> “哦,這是樣?!庇岣c了點頭,又信了。于是,他走過去,躺在上面,陸愛麗還在下面躺著奄奄一息,不能再計較什么衛(wèi)生了,時間耽誤不得。
張文華從托盤中取出針管來,放在眼前看了看,心中冷笑了一下。他知道,這一針注射下去,俞根生就再也不會醒來了。也就不會再與自己糾纏不休,令自己煩心。他看了一眼陳小寶,陳小寶有眼睛盯住手中的托盤,呆呆地,手微微地在顫抖。
張文華瞪了她一眼,又輕輕地哼了一聲,算是提醒她。陳小寶眼球這才轉(zhuǎn)了轉(zhuǎn),不再發(fā)呆。
“你別光站著,過來幫幫手?!睆埼娜A對陳小寶說。
“哦,哦?!标愋毭靼滓獎邮至耍饝?yīng)一聲,跟在張文華身后,走到床邊。
“俞先生,我就要注射了。你放松,馬上就好,馬上就好?!睆埼娜A說著,讓俞根生把胳膊伸過來,在手腕處輕輕地按了按,胳膊上清楚地顯出一條青色的突起的靜脈。
“打吧,打吧?!庇岣]有任何恐懼的意思,盯著張文華拿針管的手。
“好,好?!睆埼娜A答應(yīng)著,但看到俞根生盯著自己的眼睛,不禁緊張了一下?!坝嵯壬?,打針你不害怕嗎?”
“這有什么好怕的,一個大男人?!?p> “你還是轉(zhuǎn)過頭吧,你看著我,我反而緊張了?!?p> “你緊張什么?你不是醫(yī)生嗎?你不會打針嗎?”
“是醫(yī)生,我也會打針。平時我給人注射的時候,別人都是扭著頭去不看。習慣了,你看著打,我反而不習慣?!?p> “哦,這樣啊,那我扭過頭去吧?!?p> 俞根生說完,真的扭過了頭去,不再看著張文華。張文華平復(fù)了一下緊張的心,讓自己平靜下來。剛才,當他看到俞根生的眼神時,還是感到了一種恐懼,他怕那雙眼睛會識破他的伎倆,看到自己的內(nèi)心,讓自己的計劃付之東流。當他扭過頭去后,張文華的緊張才消失了。他拿起針管,心狠了狠,不能再猶豫了,他準備插下去。
“啊。”陳小寶突然在身后驚叫了一聲。
張文華嚇了一跳,手一哆嗦,針管差點掉到地上。他轉(zhuǎn)過身,看著陳小寶,“你怎么啦?”
“沒,沒什么,剛才飛過來一只蝙蝠,差點撞到我的臉上?!标愋氄f。
“一驚一乍的,深更半夜的,你一叫,還以為鬧鬼呢。”張文華有些不滿,抱怨了一聲?!澳阕甙桑瑒e站在這兒了,你到下面守著病人去吧?!睆埼娜A不想讓陳小寶在身邊影響自己,其實,他知道,她也是害怕。干脆別讓她在這兒了,太耽誤事。
陳小寶正求之不得呢,聽張文華這樣說,馬上放下手中的托盤,快速成地走了出去。
“俞先生,這次我可要打了?!?p> “打吧,打吧,求求你快點,病人等不得了?!?p> “好了。”張文華說著,又拿起俞根生的胳膊,拿針管朝俞根生的胳膊扎去。張文華感到,俞根生輕微地抖了一下。
“疼吧?”
“嗯,有一點。原來打針,沒有感覺過疼?!?p> “就疼一會,打上之后,就不疼了。這是從德國進口的好藥,是世界上最好的藥。”
“怎么有點困?”
“這就是讓人睡覺的藥,你睡著了,好抽血啊?!?p> “哦?!庇岣饝?yīng)著,眼皮越來越沉重,頭一歪,像在床上睡著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