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建國一個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除了種田和下海打漁,哪里會認識外國人?
李慧好回到家,謝強和謝承翰都還沒有起床,早飯還在鍋里保溫,也不怕他們餓肚子。她實在好奇袁建國能幫什么忙,跑到父子倆的門口去聽動靜,確定兩人睡的打呼,決定下樓看熱鬧。
這時候,門口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一個高鼻梁深眼窩的外國人在人群中,嘰里呱啦說著什么,拿著計算器又比劃又跳。大家一臉茫然,袁建國滿頭大汗,就連王西鳳也在。
李慧好走過去,袁建國的臉眨眼紅了,本來就不熟練的發(fā)音更磕巴,眼神時不時往李慧好瞄。
王西鳳撞見李慧好嚇了一跳,半開玩笑說:“老李,你都趕上關(guān)公了?!?p> 李慧好瞪她一眼,她轉(zhuǎn)移話題說,大家想找孩子們,又怕打擾孩子們的學(xué)習(xí),于是臨時想到袁建國來當翻譯,考驗學(xué)習(xí)成果。
李慧好低語:“誰出的餿主意,他又沒去學(xué)過,都是自己瞎背,哪會!”
王西鳳也嘆,人都叫來了,只能試試,不行喊幾個孩子下來。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總能湊出個答案。
正說著,外國人yes yes直點頭,袁建國如釋重負。
李慧好聽不懂他們說了什么,只知道老外格外激動,按起計算器來。袁建國點頭后,便紅著臉問在場的人,誰家有房子,這老外要租。
旁人驚訝,在場都住在這小區(qū)里,能租房出來的,肯定都沒在,老外為什么不直接找中介呢。
袁建國幫忙解釋,找中介要給中介費。這外國人是外資公司駐派來的,本來公司有安排宿舍,可這人認為,中國是個有文化傳承的文明古國,到了中國就應(yīng)該體驗中國的市井生活,整天待在那工業(yè)區(qū)里就白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好半天想起門衛(wèi)老吳頭來,只有他,每月幫收小區(qū)里的清潔費和管理費,晚上還收開門錢,只有他最可能知道這小區(qū)的住戶情況。
可這會兒,應(yīng)該在睡覺的老吳頭不知道去了哪里,能問誰呢?
王西鳳想起來,向陽小區(qū)里還真有一套房子。就在半月前租客跑了,不續(xù)租也沒告訴房東。房東委托中介來找了很多次人也沒找到。最后,是隔壁鄰居聞到臭,請社區(qū)開門見證,才看到房間里有一條餓的奄奄一息的小狗,滿地狗屎。
小狗被救助中心接走,房間請人打掃干凈,通風(fēng)換氣,但是家具全都報廢了。不知道房東有沒有添置,也不知道租沒租出去。
袁建國呆滯一瞬,說他知道,房東可能不租了。
這時候,老吳提著掃把從小區(qū)里走來,得知外國人要租套二的小房子,立即背了一長串出來,也就沒人再追究那套空房子的事。
一群人簇擁著老吳頭和外國人去看房子,因為每一間房子價格有所不同,老吳怕自己聽不懂,便邀請袁建國陪同。后來聽說,老吳頭不好意思收中介費,還是袁建國幫他討了六百塊塞給他,他才收下。
經(jīng)此一事,大家都對袁建國刮目相看。
都說,老了又怎么,年輕人做的事,老年人也可以。
一時間,袁建國的固執(zhí),變成了孩子們的勵志故事。都說,笨鳥先飛,只要堅持不懈,沒文化的老爺爺也能走在時代前列。
大家再喊袁建國“袁老師”的時候,沒再有以往的戲謔,而是真誠和尊敬。
白里透紅的李慧好也引得眾人頻頻回頭,都唯恐避之而不及。毒舌的王西鳳提醒,太紅了,跟喝醉了似的。這話還顧及二人情分,略顯溫柔。從別人嘴里,李慧好才聽到了大實話:花瘋子。
大家對李慧好的出類拔萃,也刮目相看,都說李慧好是不是受了蔡怡琴的刺激。
在電視劇里,受到小三刺激的黃臉婆能,都會改頭換面,先從穿著開始。李慧好雖然是失敗案例,但也符合電視劇套路啊。
又是蔡怡琴!
直到上樓,李慧好還神游天外。
李慧好第一次意識到,袁建國比她過的實在多了。
袁建國一直在做他自己想做的事,換句話說,有目標有理想不白活。
而她,一直和蔡怡琴這個臭婆娘糾纏不清。
她剩下的日子,還要和蔡怡琴計較嗎?計較并不能讓她受到別人的稱贊,自己還常氣個半死,沒意義啊,日子都過廢了。
她應(yīng)該用不多的時間,去完成自己的理想,袁建國可以,她也可以,這樣的人生才沒有遺憾。
李慧好想不出她未完成的理想是什么。好像年輕時的理想是當工人,后來的理想是生兒子,兒子平安養(yǎng)大了,出息了,結(jié)婚生子了,她現(xiàn)在就希望孫兒謝承翰能考上軍校。
可謝承翰考不考上學(xué)校,她說了不算,這不算她的理想,可能理想慢慢找也不遲。
一切還能來得及嗎?
為一個虛無縹緲的夢想,搭上自己僅剩的日子,到底有沒有意義?
……
無數(shù)靈魂拷問,盤桓在李慧好的腦海中,她竟暫時忘記了和蔡怡琴的恩怨,明明蔡怡琴站在陽臺上向她口吐惡言,她也沒抬頭看一眼。就連蔡怡琴在她上樓時故意開門嘲諷她老妖精,她也沒有回頭。
她發(fā)覺,她對蔡怡琴的挑釁已經(jīng)感到厭倦,急迫的想要另一種生活,沒有蔡怡琴的生活??墒撬恢涝趺醋觥?p> 回到家,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小時。
謝強和謝承翰都起床了,李慧好立即進廚房忙碌。
打著哈欠的謝強忘了閉嘴,愣在原地。
謝承翰卻只愣了一瞬,便視若無睹的和李慧好打招呼。
謝承翰從沒見過這樣的李慧好,擦粉畫腮紅,說起來真的一點美感也無,甚至連用丑來形容都有些不夠到位。但他打心眼里覺得,從來沒見過這樣容光煥發(fā)的李慧好,讓他不知不覺忽略了李慧好的皺紋,關(guān)注起李慧好的笑容。
謝承翰釋然,青菜蘿卜各有所愛,只要李慧好不畫成厲鬼模樣他都能接受。
謝強忽然說林琳做服裝的,有造型師資格證,會化妝。謝承翰怕惹禍上身,便不敢把夸贊說出口。
李慧好假裝沒聽懂,坦然的問謝強到底有什么要求。
謝強不敢觸碰李慧好的逆鱗,轉(zhuǎn)身去冰箱拿飲料,說昨晚喝了酒,起來口干舌燥只想喝水。他發(fā)現(xiàn),冰箱里干干凈凈居然沒有剩菜,更奇怪的是,李慧好昨天買的菜葉卻還在。
“昨天什么都沒剩?”
“你又不回來吃,管那么多?”
謝強起初沒追究,直到在陽臺收襯衣,發(fā)現(xiàn)一樓矮樹叢中的雞“塊”。
雞翅、雞腿、雞身子……一應(yīng)俱全。
這白切雞,和昨天李慧好做的那只太像了!一個單元就十幾戶人,戶戶都吃白切雞?幾率有點低吧。
謝強想起李慧好做的白切雞,那滋味,比五星大廚也不逞多讓,味鮮肉嫩。一只黃貓正在狼吞虎咽,謝強下意識咽了口唾沫,眉頭一夾一松,裝作毫不知情,含著口水問李慧好昨晚上有沒有吃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