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閔岳神君跟斕鳶仙君的離席，大殿里有片刻默契的安靜。
大家伙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說話，對方想說什么又都心知肚明。
癡情的二殿下，絕情的小仙君。這可真夠刺激的！甚至有的仙神暗戳戳得想——既然天界不方便議論這段虐戀，要不要托夢給某人間界的凡人寫成畫本子呢……畢竟這么虐心虐身的上神之戀不讓討論，簡直能把人給憋出內(nèi)傷。
角落里的祈瑁仙君辭別了共飲的仙僚，兀自離席了……
祈瑁仙君繞道星河岸邊，遙望著星河兩岸——晚香殿暗著，披香殿亮著……
一切似乎不言自明，祈瑁仙君嘆了口氣，看來還得再親自去一趟魔界。
卻說亮著的披香殿里，此刻正是兩廂僵持著。
不知是否是錯覺，閔岳神君一推開披香殿的殿門就覺得酒香四溢，攪得人躁動不安。
“斕鳶仙君，進(jìn)來喝一杯。不是說想時常串串門兒么？”
閔岳神君俊逸的五官被星輝映得動人心魄，斕鳶仙君低著頭根本不敢看他。可即便不用眼睛看，鼻間的魂香也不打算放過她。
“神君，小仙改日再來跟神君賠罪?！?p> 斕鳶仙君忍得快哭了，這一路回來，架著同一朵云，那晚風(fēng)卷著他的魂香，她都要瘋了！每時每刻都想著一頭扎進(jìn)他的懷里……
“擇日不如撞日，斕鳶仙君別改日了，就今日吧！”
“喝杯酒而已，斕鳶仙君還怕本君吃了你不成？”
“小仙不是那個意思——”
小仙是怕自己吃了你！
“那就快進(jìn)來啊——”
閔岳神君說完，徑自走進(jìn)了大殿，點(diǎn)亮了殿內(nèi)的燭火。
披香殿一時瑞氣千條、光明磊落的上神之光籠罩了整座披香殿。
隨著閔岳神君的上神之光突然亮起，斕鳶仙君躁動的情緒才有所緩解。
斕鳶仙君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邁進(jìn)了晚香殿——喝杯酒而已，喝杯酒就還了那筆風(fēng)流債，這多劃算！
閔岳神君倚坐在殿前，斂著眉目動情的凝望著她。
“坐——”
閔岳神君說著，一揮手——
金殿上的書案不見了，隨即變成了一張小方幾，方幾上還燃著一膛紅泥小火爐，火爐上正溫著酒。
“先溫一會兒……”
閔岳神君聲音低沉悅耳。隨意支著手肘倚靠在矮塌上。暗夜影鍛披風(fēng)鋪了大半張矮塌，身上的甲胄泛著幽幽的流光，飛星逐月冠將他的青絲束得一絲不茍，踏云靴把筆直的雙腿拉得愈發(fā)修長。
莊重威儀的武神法相，偏就這么慵懶隨意得倚靠在矮塌上。斕鳶仙君只瞧了一眼就垂下了眼眸。強(qiáng)烈的沖突感，讓她恨不得撲上去親手解了他的戰(zhàn)袍去了他的束縛扯下他的偽裝。
斕鳶仙君拘謹(jǐn)?shù)米诎叄浑p不安的小手交疊著放在膝上。生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真得對他動起手來。
有那么一會兒，二人誰也沒說話。
閔岳神君暗自收斂起了魂香，正大光明的上神之光籠罩在殿上。
閔岳神君安安靜靜地注視著斂目靜坐氣息平穩(wěn)的阿鳶，隨即眸光便暗淡了下來，幾乎是微不可查得搖了搖頭。
真的——就只是——饞他而已……
說不上該難過還是該慶幸，閔岳神君一時心中酸楚難當(dāng)。若是沒有靈魂的羈絆和岐黃的手段，如今的他在她眼里不會比一株草木更特別吧！
斕鳶仙君只覺得心口小鹿亂撞，強(qiáng)自調(diào)息平復(fù)。最近可真的是奇了怪了……
紅泥小火爐劈啪作響，爐膛內(nèi)的小火苗明明只有那么一絲絲，偏偏二人此刻竟然都覺得有些炙烤。
閔岳神君微微坐起，抬手扯了扯緊束著的領(lǐng)口，長指一拉解開了披風(fēng)。
暗夜披風(fēng)飄落在塌上，斕鳶仙君心口一滯，仿佛有什么東西竄遍了周身。
斕鳶仙君下意識得舔了舔唇，只覺得口中干渴。
“酒溫好了。”
斕鳶仙君說著，兀自斟滿了一盞酒。
閔岳神君靜靜地看著局促不安的斕鳶仙君沒說話。
斕鳶仙君雙手舉著酒盞，恭恭敬敬的說道：
“閔岳神君——小仙向……”
“不必了……”
閔岳神君強(qiáng)咽下心中苦楚，抬手覆上了斕鳶仙君端起的酒盞，將之輕輕壓下。
“不喝了……斕鳶仙君回晚香殿去吧，早些休息?！?p> 紅燭搖曳，閔岳神君看著眼前懵懂又局促的阿鳶心如刀絞，眼底酸澀的淚水就快要滿溢了。
驀然合上眼眸斂去所有哀傷。是他太貪心了，他貪心的想要她回應(yīng)他的愛意?？伤滥怯肋h(yuǎn)不可能了……他們一起經(jīng)歷了那么多那么多，可到頭來只有他一個人記得。
每一次——每一次阿鳶用這樣陌生又懵懂的眼神望著他時，他都肝腸寸斷。
他似乎理解了她，理解了她為何寧肯天人五衰賭上億億萬萬年也要重頭來過……
他自私的強(qiáng)留下了她，可讓她如草木般活著，對她來講真的公平嗎……
岐黃給她的絕情湯里動了手腳……他知道岐黃也是一片好心，可……他要的從來都不單是魚水之歡?。?p> 閔岳神君單腿微蜷著，手肘支在方幾上，眉心抵著虛握的空拳眼眸緊閉……
“神君……”
“回去吧?！?p> 斕鳶仙君蹙眉，她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為何好端端的閔岳神君就要趕她走了？
“是小仙的錯。不該唐突神君，若神君不肯原諒小仙……”
“沒有——你從沒有唐突本君。都是本君自己愿意的。不必再躲著了，以后你想串門了就過來，披香殿的門本君一直都給你留著……”
閔岳神君松開抵在自己眉心的手，覆上斕鳶仙君的脖頸，將她朝自己輕攬了過來，額頭輕抵著斕鳶仙君的額頭。
輕嘆一聲。
“嗬——阿鳶啊，這酒咱們不喝了……不喝了……”
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斕鳶仙君體內(nèi)炸開，可只一瞬間這感覺就又消散了，她甚至來不及捕捉。
他不想喝那酒了，他不想把她當(dāng)成一件玩物……哪怕她什么都忘了，哪怕她斷情絕愛了，可她也還是他的寶貝啊……
他舍不得的，舍不得。心中酸楚難當(dāng)，淚水就再也斂不住了。
閔岳神君驀然松開阿鳶，抬手揮滅了披香殿所有的光亮。
酸澀的淚從閔岳神君的眼中滑落，閔岳神君撐著方幾站起身，強(qiáng)咽下喉嚨處的哽咽，說了聲：“夜深了，回去吧?！?p> 閔岳神君說完，轉(zhuǎn)身大步朝著后殿行去了。
斕鳶仙君怔怔的……
抬手點(diǎn)了一盞燭燈，借著搖曳的微光呆呆地望著自己的掌心。
那掌心里凝著的似乎是……淚水……
斕鳶仙君的瞳孔緊收，手也不受控制的輕顫，仿佛那一滴清淚有著千斤重。
心，似乎被什么東西填滿了。
心？可她怎么會有心呢？
疑惑不解的望向后殿的方向，雙腿幾乎不受自己的支配，斕鳶仙君一步一步走向了后殿。
后殿的殿門緊閉著，昏黃的燭光搖曳著。
閔岳神君此刻站在花架前，雙手撐著花架，對著一只空花盆，無聲無息得愴哭著。
斕鳶仙君推開殿門，閔岳神君聞聲慌亂的背過身軀，胡亂地拭了拭。
“神君……”斕鳶仙君朝著閔岳神君又走近了兩步，低聲輕喚。
閔岳神君揉了揉酸澀脹痛的眼角，轉(zhuǎn)過身面向斕鳶仙君，輕輕的回應(yīng)了一聲。
“哦?！?p> 斕鳶仙君又朝著他走了兩步，歪著頭，目光澄澈得望著他。
“閔岳神君，你莫不是……對小仙生出了情愫？”
閔岳神君不妨阿鳶會有此一問，一時間心如刀絞。
“抱歉了神君，小仙修的是絕情道，永遠(yuǎn)也回應(yīng)不了神君的情意。小仙招惹了神君，神君要打要罰小仙都認(rèn)，可——若神君想要的是小仙的愛，恕小仙——無能為力?！?p> 她只是斷情絕愛，她不是缺筋少弦。經(jīng)過這一遭她要是再看不出來他的心意，那可真就是太蠢了。
聽完斕鳶仙君這一番話，閔岳神君的臉上竟浮現(xiàn)起了一抹苦笑——多好??！她道心穩(wěn)固！
“本君說過的，你沒有唐突本君，是本君自己愿意?！?p> “神君真得愿意？不要小仙負(fù)責(zé)？”
斕鳶仙君不覺又向閔岳神君邁近了兩步，已然站到了閔岳神君身前。
“嗯……”
眼底發(fā)漲，閔岳神君下意識得抬起手，手腕輕撐著眉心，心中五味雜陳酸苦難當(dāng)。
“那就——有勞神君了?！?p> 斕鳶仙君說完，踮起腳尖，雙臂直接環(huán)上了閔岳神君的脖頸，柔軟溫?zé)岬臋汛奖闫蹓毫松先ァ?p>
暗塵隨馬去
這一章我寫得時候心酸極了。心疼閔岳神君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