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篇 菇娘

　　菇娘常見的有黃菇娘和紅菇娘。

　　黃菇娘可當(dāng)水果，剝開金黃的紗籠，里面一顆黃得透亮的菇娘豆兒，還未入口，已甜香四溢。

　　紅菇娘多做藥用，比黃菇娘大許多，不如黃菇娘常見。一次在澳門吃飯，桌上就插著一枝掛著幾個紅紗籠的菇娘枝，非常別致。多年未見，正跟小貓細細打量、贊不絕口，深色皮膚的服務(wù)生拿菜單過來，咕嚕一串外語。小貓聽見說的不是英語，坐在那里發(fā)呆。我看著圖片點菜，點到一種飲料，那個小伙子又咕嚕一串，我從他的表情猜是沒貨，于是改成另一種，他點頭微笑，收了菜單走人。旁邊的小貓如大夢初醒，驚訝道這是怎么交流的？

　　無論是紅菇娘還是黃菇娘，都枝條伸展如架，葉片稀疏，像是為了展示枝上大大小小的果實。守在黃菇娘地里邊摘邊吃，蹲一會就兩腿酸麻。舅舅發(fā)明了吃菇娘的最佳姿勢：仰面躺在壟溝里，舉目就是菇娘枝，看上哪個摘哪個。這一片沒有稱心的，也不用起身，用兩腳蹬著旁邊壟臺身子往前蹭。姥姥不知道有這個吃法，看見蹭過的痕跡，跟人說地里來了不知什么野物。說了幾天，鬧得人心惶惶，才把舅舅當(dāng)場拿獲。她給我繪聲繪色地講這個事，已經(jīng)是三十多年以后。

　　每年夏末秋初鄉(xiāng)下的張大哥必來。肩上一前一后搭著兩個重重的帆布包，手提一條鼓鼓的面口袋。打開來，綠皮紅纓的玉米、數(shù)不清的煮熟的雞蛋、剁成一節(jié)節(jié)的甜桿，還有一大堆黃菇娘。玉米剝皮入鍋，上面蓋上一層淡綠的嫩玉米皮提味，雞蛋盛在大盆里，黃菇娘就攤在窗下鋪開的報紙上，空氣都甜。我與張大哥的大兒子同齡，他對著兒子呼來喝去家長味兒十足，對我卻非常像個哥哥。寒暄已畢，他伸出拳頭對我笑道：“看這是啥？”攤開手，一把綠色的菇娘正慢慢舒展被壓皺的綠紗衣。

　　綠菇娘揉到夠軟，捏住捋成一簇的紗衣用巧勁一拔，紗衣連同菇娘里面的部分果肉一起拔出來，菇娘上就有一個圓圓的規(guī)則的孔。擠出里面的菇娘籽兒，把菇娘皮吹鼓放進嘴里，用舌尖堵住那個孔輕輕一咬，就發(fā)出吱吱的聲音。玩到吃飯，才舍得從嘴里拿出來。剩下的菇娘揣在口袋里，不時用手摸摸，滿足得無法形容。

　　黃菇娘的學(xué)名毛酸漿少有人知，《紅樓夢》里林黛玉前世是絳珠仙子卻無人不曉，絳珠草就是紅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