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老大和往常一樣,當春天早上的第一束光。穿過院子的兩棵白楊樹射進院子。照在她如風霜雕刻的油黑臉上。臉上泛著光。表情木訥。手里拿著斧子。劈著磚茶。劈柴生火熬茶。這是他每天的必修課。熬好的茶咕嘟咕嘟地升騰著白氣。夾雜著茶香飄在院子里。提起茶壺,哧溜哧溜的吸了兩口濃茶。掰下放在磚邊邊上的饃大口的吃了起來。完事,提起蛋籠,拿上鐮刀,迎著太陽去橋東割兔草去了。
這時七姐他的老婆子已經(jīng)把后院的兔舍打掃干凈。把昨天剩的兔草放進了兔籠子,走了出來。順手拿起茶壺,收放到窗臺上。一腳壓倒磚頭,滅了還有余燼的灰。嘴里嘟囔著。光知道喝茶,咋不燙死你?嘴上說著,手上繼續(xù)著手里的活計。
農(nóng)村人睡得早,起得也早。不一會兒功夫,村子就像活了起來。本就不濃的水汽,經(jīng)太陽的照射,一會兒功夫就消散于無影無蹤。勤快的人們都開始去下地干活。三三兩兩。有的低頭,腳下疾走。好像去撿錢一樣,勁頭十足。有的路上碰到相熟的,一定會打招呼諞上一會兒。走到地里。別地人農(nóng)活都干了大半。這樣的人干上幾分鐘就又扯著嗓子有一句沒一句的東家諞第句,西家聊幾句。只要有人干完活回家,他一定跟著回家。一回家,第一句話肯定是,渴死了,渴死了。然后手里農(nóng)具。且一扔。順手拿起大馬勺。舀上一瓢水,灌一肚子涼水。
其他的人一定是日上三竿都不舍得回家,好像土里有金子一樣使勁的咆。因為他們知道。一年的吃食油鹽都得從這地里出。但是老天爺往往事與愿違,不管你怎樣勤懇的刨地。就是不長好莊稼。到收成的時候,那一天天不好好務農(nóng)莊稼的人反倒收成好的讓人眼饞。再好脾氣的農(nóng)民也會罵上一句,賊老天,你眼睛瞎了。
劉老大早早就割完吐草回家,今年是第二年養(yǎng)兔子。去年養(yǎng)的少。今年養(yǎng)的多不早些去。草就讓人割完了。不過,他知道一個秘密的地方。那里的草?足夠他家的兔子吃。心里盤算著。今年賣了兔子能買個收音機,能多學幾折子秦腔。過年多割塊肉。讓娃們也買幾尺新布做衣裳。上一回吃紅燒肉都不知道是什么年月的事情。想起來,心里的口水都流到了嘴里。仿佛真的前面有一盤紅燒肉一樣。去年養(yǎng)兔養(yǎng)得少。掙的錢全部買了種兔。今年一定要大干一把。心里如是想著,吧嗒吧嗒又抽起了旱煙。
定將是家中的長子。也是九節(jié)最喜歡的一個娃。因為是第一個活著的娃。前面有兩個都死了。農(nóng)村人就愛男娃子。干活沒有男娃子可不行。這是深入血液的認知。幾千年了。從沒有改變過。他也已經(jīng)娶親。老婆也是精明能干,長得也好看。因為是長子娶親。是花了大架的。錢確實也沒白花。十里八鄉(xiāng)的。那都算得上一朵花。在家里也讓九節(jié)臉上有光。都夸媳婦兒好看。九節(jié)也是把對老大兒子的愛傳去到了大媳婦兒這里,今天給倆棗,明天又偷著給兩個核桃。這老大呢?也是個會來事的主,話一句比一句甜,人長得也英俊。九節(jié)越看越喜歡。
定山是家中的次子,老實木訥,心里也有小九九。但說出話來一句能噎死兩個人的那種。長得也一般,就取了個和他一樣說話茬子硬的媳婦。命運就是這么神奇,要不兩人在家都過不下去。這樣一來,倆人說話方式一樣,誰也不會因為這說不到一起鬧矛盾了。再說老五定國從小攆豬抓雞,開水澆花的事情可沒少干。家里排行老五。大姐、二姐,大哥二哥都不和他一般見識。
大姐,劉真學習好。早年一直是能人,二姐嫁了個軍人,在家呆了幾年后才隨軍。大哥二哥都對她好,她就反倒一直沒有個正形。上學時就用自己的黑面膜偷換別人家的白膜膜。給女同學的書包里裝拔過牙的蛇。學習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壞。使個勁兒上個好學校。有個出路是沒有一點問題的。但這貨就是不上進。陶軒下河摸魚,在學校上課打瞌睡。下課就像打了興奮劑一樣,操場上打球兒。就是個不安定的定時炸彈。誰家的雞丟了,找他一準沒跑。手上還有沒洗的油光。誰家背后說他幾句,第二天窗子玻璃肯定會一地都是。只是,世上的事情就是這么神奇。娶了個媳婦兒,那不是一般的厲害。媳婦兒長得也不算漂亮,臉上有一些不算明顯的雀斑。滿臉洋溢著青春的氣息。但是可是一個下手的主。沒嫁人之前,在婆家給弟弟妹妹發(fā)號施令。沒有敢還嘴兒的。還嘴的肯定迎來的是毒打。久而久之,養(yǎng)成了說一不二的氣度。不過,干什么事情都在情理之中,人精明能干,干活麻利。莊稼活兒,茶飯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可憐定國本來一個沒正形的浪蕩子。硬是給整得服服帖帖的。
至于大姐,那是四九年建國出生的人,和共和國一起成長。一起經(jīng)歷大起大落的苦難人。家里第一個娃,從小身體受虧,沒吃過啥好東西。能活過來都是上天垂憐。好在命運一直與天抗爭,與人抗爭。去到了大城市里生活。拔了祖祖輩輩的泥腿子,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二姐劉珠,一直以大姐為榜樣,要走出農(nóng)村,但又沒有多大的文化,也沒有像大姐一樣的能闖蕩。但有著樸素的心思。嫁個有工作的男人。在成為老姑娘之前,把自己嫁出去了。嫁給一個軍人。在家等了三年,才正式隨軍去了成都。也算是隨了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