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篇:故人依舊
“司夜？”
“回大人，是屬下?！?p> 聽到動(dòng)靜，君影放下手中的卷宗，聲音不高不低地問了一聲，司夜立即應(yīng)聲。
不過一瞬間，她便感知到了殿內(nèi)不屬于自己和司夜的靈力，雖然她自身神識(shí)弱了不少，但還是很容易就感知到了。
那人幾乎，完全沒有隱藏靈力的意思。
“啟稟大人，有一位自稱是伏羲的大人求見，屬下便把他帶進(jìn)來了?！?p> 司夜上前幾步，拿起一旁的細(xì)繩將垂落的帷幔束起，之后斂著眉眼侍立在一邊，端的是一副盡職盡責(zé)的模樣。
“伏羲？”
君影輕輕瞇起一雙泛著紅的眼睛，饒有興趣地看向大殿中央的人，腦海中則回想起君御對(duì)伏羲此人樣貌的描述。
皎皎君子，如玉似竹。
這樣一看，倒是不像什么溫玉青竹，更像是……寒冰霜雪，而且是怎么捂也捂不化的那種。
伏羲自然也在打量著她。
赤瞳玄角，是那人的女兒沒錯(cuò)。
她長得很像君御，眼睛像，打量人時(shí)的表情也像。
百萬年后，他又站在了這里，感受著那種無形的壓迫，隱在袖中的指尖不可遏制地顫了顫。
真的是，受夠了。
“你是大父的女兒？吾早年隕落，倒是沒能來得及見上一面。而今百萬年過去，竟是都長這么大了，頗有大父之風(fēng)范?！?p> 這算是……在同她套近乎嗎？
一個(gè)隕落了百萬年的帝神，幾乎與這世間完全隔絕，而今因著某些不知名的原因再次入世，別說為人處世了，就是說句話都會(huì)令人覺得別扭。
看著眼前的人面無表情地說著與周身氣場(chǎng)完全不符的話，禁不住有些想笑。也不知道這是誰教他的，明明該是親切的問候，卻是說得這般僵硬麻木，估計(jì)是只記得話罷，倒是無端可愛得緊。
“前輩過譽(yù)了?！?p> 沉默，無止境的沉默。
可見，這人也只會(huì)那一句客套話。
君影無奈地嘆了口氣，道。
“前輩是何時(shí)重新入世的？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神脈？”
雖然伏羲將君御喚作大父，按人族的輩分來算，她和他乃是同輩，但君影斟酌再三還是叫了一聲前輩，并且以我自稱。
畢竟是帝神之尊，該給的禮數(shù)還是要的。
“出了一些意外，不打緊?！?p> 伏羲心下終于松了一口氣，隱在袖中的手松了松。
聽到這話，君影不禁有些氣笑，這人管沒了神脈叫不打緊？
“吾此次前來乃是為了……”
……
殿外，顏無憂抱著膝蓋坐在青石階上默默地畫圈圈，早就從殿中退出來的司夜默默地坐在一邊陪著他。
方才大人說那位“伏羲”前輩的神脈有異，想必是被轉(zhuǎn)移到了此人身上了罷。
“你們大人，這些年過的好嗎？”
他原意是想先問湛空的，但想了想還是改了口。畢竟這兩人在一起，問誰都是一樣的。
“有勞閣下掛心，我們大人……”
司夜知道眼前的人必定就是大人在人界之時(shí)識(shí)得的朋友，倒是沒有故作隱瞞，將之前的事說與他聽。
顏無憂聽完卻是大驚失色，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湛空兄怎么可能會(huì)做出這種事？他一向最是歡喜小娘子，哪可能因著輪回這種小事便不辭而別！”
對(duì)于他的震驚與反駁，司夜沒有過多的做辯解，左右事實(shí)就是如此，那膽敢負(fù)了他們大人的小仙君已經(jīng)離開了魔界，不知去往了何處。
“司夜，帶他進(jìn)來！”
耳邊傳來清冷的女子聲音，司夜下意識(shí)地起身站直身體，朝著殿門的方向垂手稱是。
顏無憂也聽到了，不知為何，時(shí)隔多年再聽到這個(gè)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時(shí)，他竟是有了些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
想逃……
本來他是歡喜來此處的，因?yàn)檫@兒有他的故交好友，但是在司夜告訴他那些事之后，他便有些不確定了。
不確定里面那人是否想要見到他，不確定自己在那人面前，是否還能沒皮沒臉地喚一聲小娘子。
到底還是變了啊。
他心不在焉地跟著司夜進(jìn)入大殿，最先看到的不是君影，而是腰背挺拔坐在一側(cè)的青衣男子……
要完！他居然忘了自己是跟蹤過來的！
“伏……伏羲，你莫生氣，聽我給你解釋……”
后者涼涼地斜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顏無憂瞬間覺得血都涼了。
“顏公子，別來無恙?！?p> 許是這兩人之間的氣場(chǎng)太過于奇怪，靠在床頭的君影禮貌性地清了清嗓子，問候了一句，提醒他們這兒還有一大活人呢。
怎么說呢，這兩人站在一起的時(shí)候，排外性實(shí)在是太強(qiáng)了，完全看不到別人的存在。
“無憂見過小娘……大人，大人別來無恙?！?p> 顏無憂道。
他就站在伏羲身邊，穿著和身邊之人幾乎一模一樣的青色衣衫，許是被提了神格的緣故，言語間竟是不自覺地帶著幾分屬于上位者的威嚴(yán)。
比起臨江城那會(huì)兒，他真的變了很多。
“大人，湛空兄他……”
“你可是想好了，要以人族身份承了這帝神命格？”
君影冷聲道，蒼白絕美的面容上沒有任何表情。
話被打斷，顏無憂也不惱，只在心中微微嘆息。湛空兄他，怎么舍得啊……
“想好了。我會(huì)做好自己該做的，若有必要，我可以為這六界輪回付出一切，包括我自己的性命?！?p> 左右他顏無憂孑然一身，無牽無掛，能為他們做些什么也是好的。
聞言，君影冷冷一笑，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落在一旁的伏羲身上，不出所料看到了他放在膝頭的手掌微微收緊，唇線抿成一條直線。
“是嗎？那本座還真要替六界眾生好好謝謝顏公子的大恩呢。恭喜前輩尋得了一個(gè)如此聽話的繼承者，說不定等哪日他真的葬了這六天六界，您還能與女媧前輩的轉(zhuǎn)世再續(xù)前緣呢……”
這話太難聽，不管是顏無憂還是伏羲，都被刺得皺起了眉頭。
“你以為，你比他幸運(yùn)多少，比吾高尚多少？魔主大人？”
伏羲驀然冷笑，弧度平緩的眼尾微微向上挑起，那張一貫淡漠的俊顏竟是多了幾分難得的凌厲。
顏無憂心中顫得厲害，垂在身側(cè)的手朝旁邊伸了又伸，卻還是沒勇氣將那片衣角攥在手里。
“君御已死，將天道輪回這爛攤子留給了你，你又以魔主之身誕下子嗣，繼續(xù)創(chuàng)造著下一個(gè)永生永世不得輪回輪世的、悲哀的怪物。你父女二人所作所為同吾有何不同？”
“呵……終于不再喚作大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