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下的大地正漸漸暗淡，路上已經很少看到來往的車輛了，似乎這里已經隨著日落，成為了一處無人之地。
此時，正有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路上，最前面的是一個花甲老漢，跟著的則是一個妙齡少女，雖然兩人都背著竹筐，可不同的是，兩人的疲憊感卻不一樣。
那老漢雖然上了年紀，走起路來卻很輕松，仿佛他背的不是滿滿的草藥，而是一筐空氣。
少女可能是年齡小，就沒這么幸運了，累到喘氣不說，走的也很慢。
好在太陽已經下山，這么一來，多少都沒這么熱了。
這爺倆是附近村子的人，連日來一直進入深山采藥，老漢應該是習慣了，所以干起來比較輕松，少女或許是跟著剛做不久，還沒習慣過來，自然就累一點。
“哎喲我說爺爺，你能不能走慢點噻？”
妙齡少女穿著簡單，都是鄉(xiāng)下的普通穿著，且還有點破舊，她叫楊月芽，今年才17歲，和爺爺楊中明進山采藥也有幾日了，現(xiàn)在走累了，就想停下休息休息。
“三兒，快點咯，太陽都下山了，一會天黑下來，咱爺倆可是要摸黑回家嘞～”
楊中明看似不累，臉上的汗水已經出賣了他，聽到孫女的話，看了看周圍的天色，一口回絕了，還打氣希望她快點。
“呼呼～爺爺我走不動了！”
聽到要繼續(xù)走，楊月芽用力的喘了口氣后，直接停下來，身子微微向前彎曲，鼻子的氣息是進少出多，看來真累著了。
“你這崽子咋不聽話嘞，再不走天就黑……”
楊中明回過頭催促，但沒等他把最后一個了字說出口，就赫然看到，他們走回來后面的路上，正有車開來。
“怎么了爺爺呼呼……”
楊月芽正有點不高興，一看爺爺那樣，不由一愣，繼而也回頭一看，微微一驚。
這地方怎么會有車來？
而且看著還不止一輛。
“三兒快來，給咱們解放軍讓讓～”
還是楊中明有眼力勁，等車近了，終于看清是什么車，火急火燎的對楊月芽招手吆喝，閃到路邊，看著開過的車。
“解放軍？？？”
等那五六輛車過去以后，楊月芽揮了揮飛揚的塵土，好奇的問道。
“是啊，看到車上那飄飄的紅旗沒？那就是咱老百姓的解放軍噻?！?p> 楊中明笑了笑。
“哦～那就是解放軍?。∫膊恢浪麄冞M村干什么……”
楊月芽一知半解的點頭，望著前方漸漸消失的車影，嘴里小聲的嘟囔，也不知道是真明白了，還是沒明白。
沒錯，剛剛過去的那幾倆車正是部隊的車，由于楊月芽所在的村落比較遠離城市，又非常偏僻，她心里是真有點好奇。
畢竟她只是聽說過部隊以前了不起的事跡。
“爺爺，你說解放軍叔叔去我們村里做什么嘞？”
“我哪曉得嘞？”
對于楊月芽的問話，其實楊中明也不知道，搖了搖頭。
“走吧，天黑了我們還是趕緊回去?！?p> “嗯?！?p> 收回目光，爺倆重新走回路中間，都沒再說話，氣氛隨即沉寂。
但是沒多久，在走到離村口不遠的一段路后，楊月芽忽然腳下一滑，險些摔倒，等她穩(wěn)定好步伐后，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驚奇起來。
“咦？爺爺你看，地上結冰了?！?p> “三兒，你是不是腦子又發(fā)燒了，現(xiàn)在天都是夏天，怎么可能結冰嘛?！?p> 楊中明似乎不相信，當即反駁。
可能他心里認為，是楊月芽在拿他這個爺爺開心。
“你看嘛！”
讓楊中明有點納悶的是，楊月芽竟然沒有生氣，反而又指著地上開口，語氣堅定。
楊中明沒有多想，立刻低頭，這一看也是暗暗稱奇。
“我的乖乖～還真是冰嘞?！?p> 楊中明趕緊蹲下來摸了摸，看清楚確認之后，還真有點難以置信，然后起身往前仔細看了看，又是一口氣呼出。
“這……”
楊月芽也走上來停在爺爺身旁看去，神色一樣驚訝。
“好多冰啊……”
原來，在兩人面前的，正是結冰的路面，前面都被覆蓋了，由于楊月芽剛才差點被冰滑倒，所以發(fā)現(xiàn)了被冰覆蓋的路面。
他們可能想不到，從他們的面前開始，冰面就一路向前蔓延。
而且厚度很薄，若是不小心，還是會被滑倒摔跤的。
對于這些，爺倆哪里知道，正愣神著呢。
好在楊中明活著久一點，閱歷比楊月芽多，很快就恢復過來，說道，“最近山里有風流吧，地冷了就有冰出，三兒我們還是回去吧?！?p> “好?！?p> 楊月芽答應一聲，和步履匆匆的楊中明快速向家走去，走時她還多看了幾眼地上的冰。
很快，爺倆就到家了。
幾間灰舊的土房。
回到家后，楊中明吩咐一聲就去做飯，剩下楊月芽坐在門前發(fā)呆，似乎是想到了剛才路上的冰。
明明是夏天，為什么會結冰呢？
就算是晚上，也不應該啊。
小姑娘心里非常不理解，也想不通。
于是皺著眉頭，冥思苦想。
“三兒吃飯嘍！”
“哦，來了?。?！”
沒多久，楊中明就做好了晚飯，往門口叫一聲，也打斷了正在思考的楊月芽。
吃完飯，楊中明就去搗鼓今天兩人采的草藥，楊月芽則留在房間專心看著一本書。
這是一本達爾文的物種起源。
是楊月芽遠在都市的姑姑送的。
楊月芽由于長在鄉(xiāng)下，并沒有上過私塾讀過書，除了自學之外，就是每年偶爾回來的姑姑會教她一些，這本書還是去年她姑姑回來時送給她的。
‘三兒，這書你先看著，有什么不懂等我回來后就問姑姑，姑姑到時候會給你解說的，你要乖哦?！?p> ‘嗯?！?p> 不知不覺間，楊月芽就回憶起來那天的對話，看著窗戶出神。
當然了，楊月芽還是不怎么明白進化論。
以她的腦瓜子，只能想想夏天的路怎么會結冰。
是的，出神的楊月芽又想到了回來時看到的結冰畫面。
明明沒下雪，路怎么會結冰呢？
小姑娘依舊想不明白。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蠟燭也慢慢燃盡，而楊月芽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楊月芽似乎聽了有人在討論。
“哎呀出大事了，路結冰了——”
“大伙都出來瞧瞧啦——”
“真的也，竟然是冰！”
“摸著冷冷的感覺——”
“這是怎么了嘛村長？？”
“我哪個曉得嘞～”
“是不是跟咱們解放軍有關系??？”
“不曉得！”
“絕對是，你們聽我說，昨天我還看到了解放軍的車，開到了村后面的大山……”
“真的嘛？？”
“那里不是沒人去的深林嘛，解放軍去干啥子哦？？”
“我也不曉得……”
“……”
讓楊月芽郁悶的是，議論聲仿佛被人消音了，越來越小，最后更是什么都聽不到了。
似乎楊月芽感覺到自己漸漸的睡著了。
……
第二天，楊月芽的確是被村里傳來的議論聲吵醒的。
雖然有些話和夢里不同，但是討論的話題是一樣的。
揉了揉窗戶照進來被陽光刺激的眼睛，楊月芽將書本放好，出來就看到楊中明坐在門前拿著煙桿吸煙，再結合外面的討論聲，疑惑問道，“爺爺，是不是有事發(fā)生？”
“沒得事?！?p> 楊中明抽著悶煙，頭也不回的回答。
“這樣啊，那外面的冰村里也沒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嗦？”
楊月芽走到門前問道。
“沒?！?p> 楊中明吐出一口煙望著門外，語氣似有點沉重，這點楊月芽倒是沒注意到。
門外的路上，時不時的走過驚訝的村民，看著還沒化的冰面，滿臉驚嘆。
楊月芽眼眸一樣看著反射陽光的冰面，想著什么。
“三兒，你明天就去上海吧！”
“??？爺爺不是大后天才去的嗎？”
聽到楊中明突如其來的話，楊月芽十分驚訝。
“你就去吧！”
楊中明不再抽煙，語氣沉重起來。
“你早去素素那，不是剛好跟她多學習學習嘛，我也好放心?！?p> 楊中明說完拿起煙桿，又抽了幾口。
“好?！?p> 楊月芽看得出來，爺爺似乎有些事瞞著她，但她比較聰慧，沒有多問，一直望著冰面。
正當楊中明想再囑咐幾句之際，一個路過的壯漢扯著嗓子叫道，“楊老漢，一會我們就去榕樹那里集合了，你現(xiàn)在去不去噻？”
“等下去?！?p> “那我先去了啊，嘿嘿三兒你在家可要安分一點喲，別讓你爺爺擔心?！?p> 壯漢笑了幾聲，關心完便走了。
“嗯，我知道的阿發(fā)叔，對了爺爺？集合要去哪里？”
楊月芽微笑回應后，轉頭問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的還是少管，去上海的票和錢我已經放在你床頭，你明天就去縣城坐車吧，路上小心些，到了你姑姑那，記得問個好?！?p> 看到楊中明一臉沉重，楊月芽只好答應下來。
“哦！”
“去吃早飯吧?！?p> “好?！?p> 楊月芽轉身停頓了一下，最后還是沒說什么，進了里屋，留下楊中明看著門外的冰面沉思。
沒過多久，楊中明招呼一聲就出去了，看得出來，他走的很急。
楊月芽有點不放心，問了幾個街坊同村后，終于明白了個大概。
原來是早上有部隊的人過來，說要雇傭幾十個人去大山那邊幫下忙，說是不會讓村民們白出力，部隊會給一些飯票。
而楊月芽的爺爺去幫忙除了覺悟外，多少也是為了那飯票。
不過具體是去做什么，他們也不知道，楊月芽想了想，覺得應該是和昨晚遇到的軍車有關。
還有，路面上結的怪異的冰。
楊月芽爺爺和那些人跟著部隊的人走后，晚上并沒有回來。
當晚，睡意朦朧的楊月芽似乎聽到了響動，起來后卻什么都沒有發(fā)現(xiàn)。
只是等她睡下沒有多久，又聽到了，這次，楊月芽找到了源頭。
那是地面在微微震動。
而外面的夜色，并沒什么大的動靜。
就連遠方的大山，也是出奇的安靜。
楊月芽看著屋子里的地面沒多久，那震動就停止了，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這下子更讓楊月芽疑惑和擔心。
“不知道爺爺他們去的地方和這個有沒有關系？？”
楊月芽躺回床上，擔憂的想著，不知不覺間又睡著過去。
這次，她再也沒有聽到什么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