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擺渡人
一顆松子落下，陷入雪中，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但隨之而來的是兩道在喉嚨中發(fā)出的低吼，兩只雪松鼠都盯上了這顆松果，它們彼此虎視眈眈，卻同時都不敢輕舉妄動，在這比冬天還冷的春天里，食物少之又少，為了一顆松果大打出手，這在極北附近的生物種群中是常見的事。
但是其中一只突然一驚，它雙腿在空中急促地亂蹬，不知何時它已經(jīng)被一個人抱了起來。
“不要打架啊。族人之間應該互相愛護，不然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整個世界都只剩你自己了，那時，即使整片松林的松果都是你的，又有什么意義呢?！币幻┲G色長裙的女子輕撫著這只雪松鼠，手中拿著好幾顆松果，喂給它吃。
“是啊。只要明白你身邊最重要的人，能和她們在一起，你就會發(fā)現(xiàn)，世界很溫柔。”另一只松鼠也被抱起，另一名同樣有著驚艷容貌的女子溫柔地撫摸著它，手上也喂著剛摘的松果。
冰帝看著比比東，她感知不到比比東的真實實力，看起來只是個普通人。
但普通人可不會能在這冰天雪地里泰然自若，雖說對方穿著棉襖還披著厚厚的披風，但她出現(xiàn)在這里而自己沒有半點察覺就能說明很大的問題了。
冰帝警惕起來，她放下松鼠，拍拍它的背示意它回松林里去，開口問道，“你是誰？”
“我是一介小船的船夫，上面有很多和你一樣的人，她們愛著她們所愛的人，但可惜結(jié)果都不怎么好，有的拼盡全力卻沒能守護，有的錯過了一生?！北缺葨|看著喂飽的松鼠悠然離去，緩緩道，“而我，只是一個想把她們載往一個好一點的對岸的擺渡人?！?p> “和我一樣？”冰帝有些迷惑。
“是的，和你一樣?！北缺葨|莞爾一笑，“我能看出你有心事，很重很重的心事?！?p> “我就在想啊，是什么讓一只幾十萬年修為的魂獸來到人類領地并與之和睦相處，是什么讓這只魂獸對收留她的人類不辭而別，又是什么，讓她滿懷感傷，溫柔地去對待她身邊的一切?！北缺葨|看著在云層背后若隱若現(xiàn)的太陽輪廓，輕聲道。
“人和魂獸一樣，剛開始都是降臨到這個世界的孩子。步履蹣跚，跌跌撞撞走向終點?！北缺葨|坐下來，示意冰帝也一起坐，“聊聊吧?！?p> 冰帝坐了下來，和比比東肩并肩。她很驚訝對方知道自己是魂獸的事情，按理說人類碰見她應該感到害怕，如果對方是封號斗羅的話，應該表現(xiàn)出貪婪。但是對方這兩種表現(xiàn)都沒有，好像只是來和自己談心，而她不知為何，竟真的放下了戒備。
“你太累了，連對人類的防備也放下了?！北缺葨|開口道，她們一起看著天空的云，云層時卷時舒。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你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味道，讓我感到親近。”冰帝沉默半晌，說道。
“你的族人...都不見了嗎？”比比東輕聲問道。
冰帝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如果說...我想請你上我的船，載你駛向一個還算滿意的對岸，你愿意嗎。”比比東像是在自言自語。
冰帝無聲地笑了，“我能感受到你的真誠，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你和那些人類一樣，都讓我看到了與我印象中的人類不同的一面。但是...在下，并沒有與人抱團互舔傷口的興趣?！?p> “到頭來，你也和她一樣，自作主張地伸出手，自作主張地說著‘喜歡上自己’‘活下去’這樣不負責任的話語?！?p> “憑空給予人不切實際的希望，落空后也只是徒增空虛而已。”
“像我這樣的人，離開她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無所有，內(nèi)疚和自卑感就像衣物上暈開的污漬，早已無法抹去?！?p> 冰帝低下頭，不再看天。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正是因為同樣深刻體會過自己的一無所有，此刻我才會站在這里。”
“幸運的是，在我一遍一遍詛咒自己的無能為力時，有人告訴我說‘需要我的人是存在的，就在這里，就在這個世界’?！?p> “像我們這樣的人，只有被別人認可和接納的時候才能稍微原諒自己，才有可能真正喜歡上自己?！?p> “這或許只是來自別人一時興起的溫柔，但在那個時候，它的確讓我被悔恨擠壓變形的心感受到了一絲溫度?！?p> “那么現(xiàn)在，就由我來對你伸出手?！北缺葨|笑了笑，“我需要你，你愿意跟我走么?！?p> “哈...身份可疑又花言巧語，為什么偏偏是像你這樣的家伙...”冰帝看著比比東，四目相對。
“我需要你，你愿意跟我走么?！?p> “我是個魂獸，到你那滿是人的船上，可是會吃人的哦。”
“我需要你，你愿意跟我走么?！?p> “即使我隨時可能去找她？”
“我需要你，你愿意跟我走么。”
“......”
她把頭靠在了比比東肩上，閉上雙眼，眼角滑過一滴清淚。
“...帶我...走吧。”
“我叫比比東，這是我的名字。是一名封號斗羅，也是一位神考者?！北缺葨|說道，“我有能力幫你...作為你的擺渡人?！?p> “能告訴我，極北發(fā)生什么事了嗎?！?p> “是神罰。神對我們的懲罰到了?！北坂?，“從一個人來后，一切都變了。”
“誰？”比比東有些驚懼。
“自稱是銀龍王的使者?！北圻@句中的語氣明顯帶有殺意。
“什么？！”比比東分外震驚，她感覺事情牽扯的東西越來越多和棘手了。
“自從那天之后，雪就杳無音信，一直在閉關。后來便發(fā)生了天劫...再后來，我就逃了出來?！北劭吭诒缺葨|身旁，聲音有幾分嘶啞地將她所碰見的一切告訴了比比東，顯然在訴說的時候，痛苦的回憶讓她不堪回首。
“你說你通過那道雪龍卷之后便是進入了宮殿，里面空無一人，出口曾有過空間折疊的現(xiàn)象？”比比東瞬間意識到了什么。
沒錯，那是尼伯龍根，也即終焉秘境，靠能反射現(xiàn)實世界的東西為介質(zhì)進入。而那座宮殿由冰組成，冰也是能反映世界的介質(zhì)。
冰帝從那時起，便是進入了在極北形成的終焉秘境，自然在里面不會碰見一頭魂獸。而從她的描述來看，恐怕這座秘境的范圍覆蓋了整個極北。
不可能會有如此龐大的終焉秘境，這需要巨大的神力作為支撐。比比東突然明白了，大陸上各地殘存的神力與自身那時候被突然抽干的神力皆是匯聚于此，支撐著這座龐大的終焉秘境。
那么會是誰干的？又為什么要這么做？
既然明白了冰帝是從終焉秘境中逃離了極北，那便說明，真正的極北之地現(xiàn)在里面的情況還是個未知數(shù)。
而從外面的情況看，里面即將誕生一位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