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雙王首會

　　佛國洞天·暮鼓晨鐘

　　蒼狼，魔羅，王見王，君者對帝尊，雙雄交會極端強勢。

　　平靜的目光、輕佻的眼神，是一場無聲無息的較勁。

　　“嗯？孤身進入中原腹地，我倒不知中苗雙方的關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戮世摩羅翻掌覆手激發(fā)赤火焚野燎原擴張而出。

　　修羅魔訣·萬鬼魔焰

　　“中苗世交唇齒相依，孤王怎能坐視友鄰淪陷于不顧呢？”

　　發(fā)束日月齊天冠，身著紫玉山河鎏金袍，足蹬九龍祥云靴的蒼越孤鳴揮袍揚袂攪擾寒風銀濤卷雪輻散而去。

　　星辰變·暴雪千殺

　　火舌延燒、風霜遍野，兩者對接互不相讓，形成莫名僵局。

　　“世交？哈！世代交戰(zhàn)嗎？”修羅帝王嗤笑一聲，嘗試激怒開口。

　　“我怎記得前任苗王就是死在我家那個沒緣分的叔父手中，啊，我想起來，了這貌似還是你家祖王叔親身算計的結(jié)果。”

　　回望視線惡意滿滿，刺激言辭彌補根基之差，手下聚萬火落千雪。

　　“讓你想起了不好的回憶嗎？那我可真是抱歉。”口稱抱歉，打量目光卻是不見半分慚色。

　　“正因如此，孤王才更不希望閣下步上親脈斷情的后塵啊?！?p>　　親身經(jīng)歷最是明了血親兵戈相向之殘酷，個性本質(zhì)肖母的蒼狼自然不愿他人同陷無奈泥淖。

　　“還是說——”

　　視線環(huán)顧于雪山銀燕所在徘徊片刻，那人某種意義上是戮世摩羅與史家人最后的親情牽系。

　　“閣下被至親殺慣了，早就已經(jīng)無感了?！辈恍嗤豕撬o身氣甲能抵外創(chuàng)，難防內(nèi)傷。

　　情，能傷害蒼越孤鳴的身心，同樣也能燒灼修羅帝王之魂靈。

　　閱歷令人長智，逆境更使人加倍成長，心機之算，在同為王者的二人身上，亦是不差分毫。

　　只見蒼越孤鳴負背單手輕舉前遞，真元微提吸風納云躥騰匯聚，浩蕩呼嘯攪動石卷沙揚。

　　互相扎心以示尊敬過后，妖綠邪影倏然縱身掠起，提膝按掌，飛龍在天降而擊之，鬼火磷光熾盛，熱流撲面，直將周圍染成一片瑩碧，襲向蒼越孤鳴。

　　交掌瞬間，破空黑浪排山倒，沖天焰舌焚婆娑。

　　探得力遜三分，戮世摩羅當即抽身向后卸勁。

　　邁步進前，蒼狼得勢發(fā)招利涉大川，前掌引化撥開守勢，后掌擊發(fā)抵按對手腕輪，竟是猶原只動一臂。

　　四目相對，修羅帝王凝聲道：“看來我小看你了。”

　　莫名的贊嘆，乍起的反攻，逆神邪刃旋空而起。

　　劍，當前而進；人，向后而退。

　　舞動兵刃圓如車輪，快似舟楫，攻向蒼越孤鳴，蒼狼袖袍掃動疊化虛影千重屹同山岳。

　　伴隨剛?cè)犭p器互擊幾度過后，后勁匱乏之闊劍鏗然定地，劍尖卻是陡然亮起一抹焰流。

　　就在此時，修羅帝王揚聲高喝同氣共鳴，逆神邪刃挾火上手，掀動一片熾光迫向來人。

　　虛步側(cè)身避其鋒芒，閃過首波狂濤烈炎后，邪刃赫然逼至身前，蒼越孤鳴倒卷肱掌因勢利導。

　　掌緣觸戟身引化中路打偏銳芒，轉(zhuǎn)掌化指疾點戮世摩羅咽喉，修羅帝王抖腕倒行逆施，劍柄反抬彈開指鋒。

　　就在蒼狼撤指瞬間，戮世摩羅旋身回步揚袂疊翠浮青，橫持邪刃返門逆削倒劈而去。

　　萬岳朝宗般的壓力當面，蒼越孤鳴身如拉弓蓄勢，前虛后實轉(zhuǎn)前實后虛寸步不退，進掌恰恰抵住對方握柄拳面，掩手玄袖往后一甩盡散余威。

　　勁透掌心震驚百里，前勁未衰，后勁繼至，猛覺不妙的修羅帝王返走猿公筋斗云驟退丈許。

　　化勁回氣接招又發(fā)，戮世摩羅逆神揮動間，一道炎氣云洞凌空浮現(xiàn)，云洞傾吐碧火如波排出。

　　“修羅魔訣·烈陽邪火。”

　　強招在前，蒼狼稍作沉吟，拈指畫印乾坤挪移，聚散塵霾再起。

　　先手拆招寥寥風煙熄滅熊熊烈火，后掌運使鴻漸于陸，蒼越孤鳴單肘鷹翔展翼先化后擊點中劍身，硬拼逆神邪刃的他足退三尺。

　　“修羅摩訣·萬鬼枯血斷魂荒！”

　　自負王骨護體，修羅帝王搶步發(fā)招全無顧忌，滾滾綠霾幻化骷髏萬千，百鬼嘶嚎游竄九天十地，經(jīng)處草木皆摧。

　　“虛空滅·霸王殛。”

　　負背五指捏拳作印，沛然真元盈風滿袖湮滅掌勁，踏步進前星河鷺起，蒼狼重手冷月分輝按在戮世摩羅胸膛。

　　對掌之間，修羅帝王深感眼前強敵內(nèi)勁當中別有一股奇異勁力，會在不知不覺間，散去他人氣元。

　　沉然力道壓逼，戮世摩羅難承雄勁爆退數(shù)丈。

　　一聲高喝，蒼越孤鳴足下連行三步躍過丈遙，單手啟式虛實難定，汪洋掌力攪擾風勢盡化利刃壓過修羅帝王。

　　猝不及防連受數(shù)道氣勁遭到壓制，一招一退，所幸蒼狼于他脈戰(zhàn)技之造詣仍顯生疏。

　　若否，戮世摩羅怕是應招也難。

　　情報缺漏作下錯誤判斷，修羅帝王心知場間大敵猶原僅存一方。

　　“小弟啊，連你……”

　　冷眼斜睨，逆神啟斬，邪刃豎劈同時，心機目光隱晦掃過戰(zhàn)圈外圍虎視眈眈的槍者與劍客，他貌似無意地說：

　　“也想殺我了嗎？”挑撥言辭落下，連帶場間氣氛驟轉(zhuǎn)詭譎。

　　“殺誰？保誰？誰與誰聯(lián)手？”

　　天門左近高地，巧布奇局釣出幕后九算身份的俏如來掌間垂落念珠陡甩繞腕，徑自勾起墨家同梯內(nèi)心最為深沉的猜忌：“誰又會對誰動手呢！”

　　雪山銀燕閉眼再睜道盡無奈：“你能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嗎？”

　　劍鋒破空將及面門。

　　眼眸微張，蒼越孤鳴渾身汗毛乍起，皮膚瞬間拉扯緊繃，然從整體觀之，他的身體卻又完全放松，筋骨虛散，看不出絲毫臨戰(zhàn)之意。

　　筋骨要松，皮毛要攻，節(jié)節(jié)貫串，虛靈在中，皮毛是外，勁骨為內(nèi)，此乃內(nèi)松外緊之象。

　　虛空滅有動有靜，恰為陰陽之勢，內(nèi)松外緊，是動靜相融，陰陽和合。

　　因此習者于臨敵之際，方能自然勃發(fā)，無意而動。

　　雙肩稍沉飛快下陷，蒼狼腰身一擰，長腿鞭起轉(zhuǎn)瞬筆直繃緊，宛若一柄戰(zhàn)斧般平展反鉤。

　　“習慣了，史家人嘛，反正我就是被拋棄的宿命，可憐喔?！?p>　　身軀上下分毫不動，立足沉穩(wěn)，像是一尊自內(nèi)而外純銅澆筑的神像。

　　戮世摩羅顯然毫無被當作試金石的自覺，口中兀自嘆息。

　　“想不到連最后的兄弟也背叛我，我還以為史家總有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p>　　“背叛……”遲疑重復一句，難辨入耳話語情緒真假，握槍手掌倏松復緊，雪山銀燕咬牙道。

　　“修羅帝王，是誰先背叛了誰？”

　　“一個想殺自己兒子的父親，一個見死不救的大哥，我替大家從史家的名聲中解脫，不好嗎？史家人的名聲，你不會背得很重嗎？”

　　劍鋒迅轉(zhuǎn)，戮世摩羅招行催魂掠魄，加成術咒威能。

　　橫掌化刀，蒼越孤鳴式走云影幻化，柔力疊消邪勁。

　　指峰如刀，勁力貫通，蒼狼招式斗變，拳指爪掌劈，五式連環(huán)一點突破，五道暗勁盡付一掌引爆。

　　魔之甲堅不可摧，修羅帝王側(cè)目一哂，反擊隨即而發(fā)，邪刃厲嘯凝帶兇焰纏身摘心。

　　輪回劫·破乾坤

　　雖說單戰(zhàn)無利輪回劫，然眼前之人恰是最佳練手對象。

　　有心精進的蒼越孤鳴運雙掌化乾坤，巧借雙極之威引動龐然吸力，有若旋渦攪動，使得闊劍逆神難以擺脫。

　　幻魔訣·滅絕天地

　　戰(zhàn)袍張揚，魔氣外放，戮世摩羅余掌叩柄注邪能，強撼破開掌風渦流。

　　劍掌雙絕碰撞剎那，氣流飆烈，頓時狂風掃平原，烈勁貫云霄，二人所立之地，已是飛快崩裂瓦解。

　　風嘯飆然沙霧肆虐，盡管難見內(nèi)里真相，碎石橫飛帶出接連躁響，仍是難掩槍者決意。

　　“父親對不起你，大哥對不起你，但是天下人沒對不起你，這么多的殺戮，這么多的犧牲，就是為了你的報復？！”

　　“報復，誰說我要報復了？真是一廂情愿?！?p>　　來自小弟的聲聲質(zhì)問響徹耳畔，隨口反嘲一句的修羅帝王低笑含諷，逆神猛揮兇威赫赫。

　　“侵略、抵抗，再侵略、再抵抗，這不停重復的世界太煩人，我要一個世界，而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國家、一個王，侵略會消失，抵抗會消失，始帝能做到，元邪皇能做到，我戮世摩羅同樣也能做到！”

　　又是兇戾霸道一刀斬落，戮世摩羅豪情開口。

　　“我若為魔，魔世天下；我若為人，人間魔土；我若為王，天下尊皇！若要史家人背起天下安危，就該將天下交給史家人，這才是公道，這就是我的正義?！?p>　　對壘的二人足踏崩裂亂石交接近身，劍走游龍，式式翻覆云雨；掌落飛隕，招招顛倒乾坤。

　　“夸口！”

　　“嗯？”

　　“魔世一開，百武會隨即遭滅，魔城方圓三百里，平民死傷無數(shù)，尸橫遍野，血流成河，這種景象，已如煉獄，日前修羅國度無差強行征兵舉動尚且歷歷在目?！?p>　　同時出手，二人皆見錯身，旋即回蕩劍鋒，轉(zhuǎn)步落掌，恍惚各有默契在心，言辭爭鋒、論武高下，蒼越孤鳴開口直指浩劫本質(zhì)。

　　“今日侵攻中原，明日再攻苗疆，投降成為了下一次戰(zhàn)斗的前驅(qū)，再來的戰(zhàn)斗，又是下下次戰(zhàn)斗的準備，這永不止息的戰(zhàn)火，就是無間！”

　　言辭如鋒似刀，唇槍舌劍，是止戈布武之爭，亦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言論爭斗。

　　火中狂，風中殺，闊劍掄起火勢夾帶風勁，直鎖蒼狼周身命門。

　　“無論怎樣靠近天堂，地獄永遠就是地獄，等待的只有救贖，而非幸福?！辈凰孜湫薇M展，蒼越孤鳴拂袖退步，輾轉(zhuǎn)騰挪，往往于不可能中，破開一線空間。

　　“地穴九龍騰神州，炎黃蚩尤共居五。魔妖紛雜暗世中，海鱗天翼各有所?！彼^的共治在世情各異的現(xiàn)況面前，不過空中樓閣。

　　封鱗非冕從不擔心所謂外敵入侵，因為海境天險無根水會教他們做魚，因此欲星移尚能接受身份暴露的后果。

　　但這并不妨礙慘遭隊友背刺的鱗族師相出言抱怨一句：“老七，我真想講你是九算之恥?！?p>　　說著，這位眉飛入鬢，容貌清俊端莊的欲星移曲指抵額貌似十分苦惱：

　　“但是他這個布局布得太好了，好到讓我也不忍苛責你。”

　　“你怎會出現(xiàn)在此？”揭過諷刺話題，玄之玄問得直截了當。

　　“因為我對他講，”出聲者是不知何時到場的赤羽信之介，“俏如來請他前來會面?！?p>　　東瀛軍師嘴角微揚：“現(xiàn)在，局面越來越復雜了，不是嗎？”

　　說到這里，神駿目光環(huán)視眾人，似要窺得智者真實情緒。

　　畢竟，一張掩飾心思的薄薄假面，就像包裝在理想外衣下的自以為是，著實令人發(fā)怒。

　　“你所謂的統(tǒng)一，放眼九界，不過是一廂情愿的自我陶醉而已?！?p>　　所謂的天下大同本質(zhì)不過對話術的操弄，究其根由仍在驅(qū)策部署發(fā)動一場又一場的戰(zhàn)爭以期攻克可能對象而已。

　　對方話中暗指的涵義真真是令擅長玩弄人心者不悅……單目瞇視思忖片刻，戮世摩羅企圖偷換概念：

　　“哦？你倒是心善，不知當初那放出撼天闕挑起苗疆內(nèi)戰(zhàn)的人又是誰呢？”

　　內(nèi)戰(zhàn)與侵略怎能一概而論……

　　盡管對手胡攪蠻纏之意圖了然在胸，但依照清醒下的蒼狼個性真讓其漠視內(nèi)戰(zhàn)當中人命犧牲卻也萬萬不能。

　　“孤王不善言辭，更不長于算計智斗，所以孤王現(xiàn)在只有一句話——”

　　無意爭論二者正義性，張了張口，話到唇畔倏又止住的他轉(zhuǎn)而道。

　　“請出全力應戰(zhàn)?！?p>　　一聲長嘯，蒼越孤鳴轉(zhuǎn)守為攻，交掌一會時乘六龍，合而開掌上收下攻，剎那風云急催，氣勢萬千。

　　面對突來攻勢，修羅帝王撤步向后仰身下腰細斟北斗，掌中逆神疾轉(zhuǎn)以應，回旋氣流挾帶無盡火焰，四周頓現(xiàn)赤熾之象。

　　幻魔訣·滅世邪炎

　　豈料蒼狼雙掌向天中壓同推，龍戰(zhàn)于野盡納方圓火云，沛然籠罩的氣勁式挾流刃如火，摧向戮世摩羅。

　　“輪回劫·碎蒼穹！”

　　掌勢對撼瞬間，修羅帝王率先承受不住，火勢登時反噬其身。

　　相同的屬性彼此加乘，暴長的火氣炎流迸發(fā)逆沖涌至，冷銳闊劍當前一遞，卻是難堪怒焰兇威慘遭迫退。

　　“好吧?！?p>　　沿途留痕的高筒長靴沒土釘?shù)伛v下身形，戮世摩羅無謂聳肩道：“當各自理念道路不同之時——”

　　掌運火勁的他加催逆神熱度，戰(zhàn)場更如火海翻騰，鼓蕩四周。

　　“贏的人就是對的！”極端之招，翻動驚天火浪，吞噬四面八方，“今日修羅魔炎將席卷此地?！?p>　　“虛空滅·君臨天下！”

　　止步定身動念揚武，蒼越孤鳴抬頭看天，左右同運式掌，陰陽交錯密云不雨，當空聚攏雄渾翳霾強勢壓境。

　　見狀，修羅帝王心知這一掌力似穹廬，圓轉(zhuǎn)廣被，實是無可躲閃，當下持劍相迎，貫氣合印布開三重法環(huán)于前以為御守。

　　誰想式掌斗然空空拍落，蒼狼手掌斜下，掌力化成弧形四散壓落，別帶綿長縝密的氣勁隨行。

　　因受這股怪異勁力影響而失衡，戮世摩羅回氣不及間，邪刃登時脫手了。

　　目光一凝，眸中似有銳芒迸射，蒼越孤鳴身形迅速由靜轉(zhuǎn)動，如烈馬奔騰般卷起狂風，轉(zhuǎn)眼貼近修羅帝王。

　　拳掌相搏，風馳電掣有若驚雷霹靂，旦夕十余招過，漫天塵埃遮眼，再對一掌，根基武技之差，使得戮世摩羅滑行倒退，稍處下風。

　　氣蓋霄漢的瞬攻單掌平推穿鑿敲在胸膛，不動如山的修羅帝王駢指凌空一點，牽引逆神破土三寸，劍鋒颶旋糾纏逼取穿刺蒼狼后心。

　　“想敗我？”戮世摩羅冷眼橫睨勝券在握，“你做得到嗎？”

　　縱然根基再強，破不去魔之甲，最終仍是難逃敗亡一途。

　　修羅魔訣·暗極邪焰

　　魔威罩體，烈焰翻騰燃神摧魄，聲勢浩大之魔招，不容對手喘息，焰流氣旋鋪天蓋地，所及之處，盡成毀滅。

　　左攬右卸，乾坤流轉(zhuǎn)無礙，自然而然無懈，散去高熾邪焰的蒼越孤鳴化拳極速搶入中宮，不容阻逆地逼近修羅帝王，似欲斃敵身前。

　　虛空滅·皇者號天令

　　咫尺間距，真元提，蒼狼再納浩勁，袍袖鼓蕩飛揚，好似內(nèi)中有風云激蕩，龍蛇游走。

　　摧拳撼甲，磅礴一招交會，崩然以對，一聲炸響，如同天雷炸落，更似群星墜隕。

　　彌漫沙塵當中，赫見金燦霞光如霧吞吐繚繞奇兵。

　　蒼越孤鳴手戴耀眼金物，靈能對沖同時，堅不可破的魔之甲，竟現(xiàn)裂痕。

　　與此同時，王骨兵器雄力沖擊，發(fā)出震天巨響！

　　利用王骨兵器互擊可能造成的損壞，讓魔之甲與狼王爪互相損害，將之調(diào)離蒼狼身邊，然后尋隙奪下狼王爪，用以應付蒼狼的皇世經(jīng)天寶典。

　　這該本是一著妙棋。

　　‘但……’王府當中，錦衣長服的非然踏古捻須望著眼前溫潤男子，心下反倒躊躇起來。

　　畢竟，有些信任一旦破碎，便再無復原可能。

　　這是前鉅子在九算心中埋下的猜疑種子，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忘今焉的確從中獲益不少。

　　那么，眼前人看似和平的態(tài)度、溫順若好婦的外表底下，究竟藏著怎樣的用心呢？

　　似是察覺對方遲疑，荻花題葉道：“王上有意廢除孤血斗場?！?p>　　孤血斗場是不少部落貴族閑時觀看娛樂的所在，更是苗疆提拔勇猛斗士的重要管道之一。

　　是故有不少部落貴族聯(lián)合上疏，認為苗王廢除孤血斗場不妥，

　　這是外人眼中的朝局，而心知孤血斗場背后東家身份的醫(yī)者自然不會看得如此淺顯。

　　“所以祭司獻策王上一行中原?！狈侨惶す磐瑯訉⒃捴羞壿嬄牭梅置鳌卵穲霰澈笥胁簧俨柯滟F族支持，因此必須由蒼越孤鳴親身處理，才能免去非議。

　　捋胡眸灼，忘今焉不動聲色反問開口：“我做事，會留下任何的破綻嗎？”理由雖足，但仍是牽強。

　　“??！”

　　貌若不能呼吸般地嘆息出聲，荻花題葉決定再添一把火。

　　“鉅子是不是對夫子講過，與你講話讓他很艱苦？”

　　“哼！”這一句話信息量過大，被噎得不知怎樣回答的蒙昧始覺冷哼一聲盡顯不滿。

　　“佩服……佩服……我原以為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卻不知曉你的師尊將你調(diào)教得這么好?！?p>　　雖說對同修吃癟喜聞樂見，但稍加思索的封鱗非冕眉梢一動，贊嘆不已。

　　“方才那番話讓你得到不少情報吧?！?p>　　雪白風帽袈裟飄逸若仙亦不失內(nèi)斂莊重，眼角銘刺血紋魔瘟的俏如來此刻一臉無辜純良。

　　“師叔你們并沒講什么?！?p>　　“沒回答也是一種回答啊?！?p>　　丹唇微挑，修者靜待下文。

　　“哦？”

　　“一開始你就在確認，九算之間是否團結(jié)，我與玄之玄沒聯(lián)手，這最少證實了我們在殺你這件事情之上并未有共同合作的利益，也就是我們同樣對鉅子之位有興趣?！?p>　　茶晶瞳仁閃爍清光，欲星移評斷事情的時候，理路分明，有條不紊，語音也平靜穩(wěn)定，就像是在敘述一些跟自己全然無關的事情一般。

　　雖遭對面勘破試探用心，但慧眼猶自明若秋水，憂悒之色半絲全無，赤羽信之介點評道：“師相睿智依然，赤羽也不禁佩服?！?p>　　“你開口讓赤羽袖手，要我們決定誰來殺你，而我們?nèi)詿o動作，表示了我與老三彼此忌憚，最少，我們兩人誰也沒把握在以一敵三的情況之下殺你?！?p>　　推敲因果稍慢，反應雖遲但到的玄之玄逐漸理順思緒。

　　“這樣，你就可以初步估計我們的實力落差，為你自己擬定后來的方針，要聯(lián)合誰、對抗誰?！?p>　　“玄之玄師叔想太多了，俏如來算不上是戰(zhàn)力，能一對二就夠了?！?p>　　白凈手指壓低帽檐掩去眉心血痕，俏如來坦然陳述戰(zhàn)力對比，再來開口又見挑撥。

　　“但是依據(jù)你之前的發(fā)言，可見你在這一步之上的思考仍然慢了一步?！?p>　　眼神情真意切，修者善意出言提醒道：“較之三師叔，玄師叔，你要好生珍重自己。”

　　事實上，關于這點俏如來大可放心，畢竟九算從不排無后路的局。

　　既如此，非然踏古關于不留破綻的自信又從何來呢？

　　所以說不留破綻這句話本身便是悖論，這世上哪來無懈可擊的話語，一如滴水不漏的布局，終歸只是盡人事，看天運而已。

　　以上純屬經(jīng)驗之談，但至少成功借模棱話語送走忘今焉的荻花題葉自覺運氣不算太差。

　　隨手接過幻幽冰劍遞來茶杯的醫(yī)者而今抬首看去。

　　異樣武息相伴乍來清風到場，旋即便聽得詩號傳來——

　　“一個飄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腸。任是春風不管，也曾先識東皇?！?p>　　“到別人家里還念詩號，沒禮貌！”信手撥開隨風潛來的障目一葉，醫(yī)者語帶不滿，“談生意還披下屬馬甲，沒誠意！”

　　“哈！”聞言，身著藏青袍服臉頰消瘦，膚色可見病容的六陽君當即輕笑一聲，道，“不愧是那個人留給現(xiàn)任鉅子的最后遺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