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
學(xué)堂所在的無名小丘上響起了呢喃,像是寺廟里做法事的聲音。
王直抹掉睫毛上的露珠,看向那邊。
只見黑色的夜幕中,像是有一頭巨大的猛獸正在緩緩地站起來一樣。
月光傾瀉在它的身上,給它罩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
院墻、望樓,水榭,樓臺……
它們都慢慢地從地面長了出來。
妖族的建造技藝舉世無雙,它們的出現(xiàn),徹底打破了世界原來的規(guī)則,無論是建筑還是人文,都在重構(gòu)!
歷史的車輪緩緩地輾過,這一次,被輾在車輪下的,是人類!
當(dāng)天邊露出玫瑰紅的時候,王直已經(jīng)能夠看清那一座一夜之間長出來的行宮,它是如此富麗堂皇,就像是前世游戲CG里才會出現(xiàn)的夢幻城堡!
絢麗的城墻和瓦當(dāng),高翹的檐牙,晶瑩的噴泉,青藍(lán)色的廣場……
還有廊柱上栩栩如生的雕塑,那飛天少女的眼眸會轉(zhuǎn)動,宛如活生生的人一樣!
屋檐下的風(fēng)鈴,當(dāng)王直極盡目力,刻意去看的時候,仿佛耳邊便已經(jīng)聽到了清脆的風(fēng)鈴聲。
永遠(yuǎn)不要和妖族比藝術(shù)!
它們的存在本身,便是藝術(shù)!
……
王直先回了一趟家,將昨日灶臺上的冷飯熱了一下,囫圇吃掉。
洗了個澡,換好衣服。
昨夜李先生在眾目睽睽之下已經(jīng)將他收入門內(nèi),所以他大可以更從容一些。
然后將自己的衣服疊好,收入箱籠。
從外面關(guān)上門,上鎖。
此去之后,再回來已不知是何年何月。
庭前一棵老桑樹,此時已經(jīng)抽枝發(fā)芽,滿身掛綠。
小鈴的家離他不遠(yuǎn),早起的婦人端著簸箕在地壩里喂雞,看見他之后吶吶無言。
“張嬸,早!”
“呃……早!”
然后他便再也沒有回頭。
一直走到那座富麗堂皇的行宮面前的時候他才停下腳步,朝身后回望。
“嘿,王直!”
葉燃的笑容如同向日葵一般溫暖。他今天也穿了新衣,頭上還插著嶄新的簪子。
“葉燃!”
“恭喜你了!李乘風(fēng)是云霄山大名鼎鼎的高手,能夠列入他的門下,可謂是一步登天了!”葉燃說到。
“我運(yùn)氣好,往后還是要靠實(shí)力說話的!”王直說到。“對了,怎么沒看見什么人?”
“別人早就進(jìn)去了!”
“是嗎?那你怎么還不進(jìn)去?”王直問。
“我這不是在等你嗎?”葉燃笑著說到:“讓他們先,我壓軸!”
兩人相視一笑,一齊推開厚重紅銅大門,宛如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般。
人聲鼎沸!
入眼是巨大的廣場,四方有高臺,數(shù)位看不清面龐的仙師或坐或站地居于其上。
廣場上人影重重,三五成群。
“這……怎么遴選啊?”葉燃有些懵了。
他原本還以為會在仙師面前一個一個的展示,或者擇隊廝殺一般。
沒想到這來自四方把門的遴選種子,此時就如一筐土豆一般倒在廣場上,各人自覺表演,任憑高臺上的仙師選擇。
“要不……先看看?”王直提議到。
兩人聯(lián)袂靠近一處人群,只見一個家伙躺在地上,胸口壓著一大塊磨盤,旁邊一個兄弟手里舞著大錘,往那磨盤上連砸了好幾下!
“再來!”
“砰!”
“再來!”
“砰!”
沒有人叫停,地上躺著那位兄弟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合格,只能咬牙硬挺。
磨盤滴溜溜地轉(zhuǎn)落了下去,揮舞的大錘“砰”地一下砸中了那人胸口!
……
兩人又前行到了另外一個人群處,只見兩個鮮血淋漓的少年正在捉對廝殺!
地面有一個白色的圓圈,一看便知,被逼出圓圈者便算是輸了!
一時之間倒也難分勝負(fù),只是照這么下去,即便是贏了,也得落個殘廢!
……
有一個身著月白水袖的姑娘正在舞劍!
“這不是……那個……”葉燃突然興奮了起來,連連搓手。
“你認(rèn)識?”
“認(rèn)識認(rèn)識……不不不……不認(rèn)識!”葉燃笑著說到。
姑娘腰肢如細(xì)柳,玉腿如嫩藕。
這一處圍觀眾人甚多,王直聽了不一會便明白過來,這便是白云城里一處勾欄里的當(dāng)家花魁。
人家不但能武,更能舞!
……
“算了,我先去找李先生吧!”王直說到。
“你不再看看嗎?多熱鬧??!”
“你想好你要展示什么了沒有?”王直問到。
“其實(shí)早就想好了!”葉燃說到?!八就嚼蠋熢?jīng)和我說過,云霄山分器、丹、劍三宗!器宗最為強(qiáng)大,也是目前大勢所趨,我自然是展示我最拿手的東西!”
“那就祝你好運(yùn)了!”
王直朝最近的一處高臺走去。
那高臺下有兩名侍女靜立,他覺得自己可以先去問問。
和葉燃分開之后,行得數(shù)百步,卻聽見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你是王直嗎?”他回過頭來,便看見一個穿著鵝黃色羅裙的一個女子站在他的身后,雙手?jǐn)n在身前,面若桃花,明眸善睞,裊裊婷婷。
“是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李先生吩咐我,讓我?guī)闳フ宜?!”女子說到。
“哦,好!”王直回答到。
女子一笑,帶著他穿過鬧嚷嚷的人群,走出了廣場。
“李先生不在高臺上嗎?”王直問到。
“不在!李先生收徒嚴(yán)苛,這些土雞瓦狗,沒一個他能看得上眼的!”女子說都。
王直笑了笑。
這廣場上的土雞瓦狗,乃是附近方圓百里的少年菁華!
那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少年,小名叫張狗子,是斷橋鎮(zhèn)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一身橫練功夫,幾可媲美煉體境巔峰的王昆。
那捉對廝殺的兩個少年,乃是廣渠河邊兩個互為仇敵的排幫首領(lǐng)之子。外人只以為他們在愚蠢地表演作死,卻不知那其實(shí)是一場不死不休的決斗。
而那個勾欄里的花魁,其實(shí)是個男子。
……
誰不知道云霄山的入門弟子遴選,是他們一步登天的好機(jī)會?
又有誰會真的拿自己的前程來開玩笑呢?
只不過,在山上人的眼中……不過如此而已!
真正的好苗子,在他們?nèi)龤q的時候便被白云城帶走了。云霄山的遴選,其實(shí)頗有些撿破爛的意味在里面。
長此以往,白云城越來越強(qiáng)大。
而云霄山漸漸的后繼乏力。
只要云霄山一日不能戰(zhàn)勝白云城,這種局面便一日不能扭轉(zhuǎn)。
惡性循環(huán),直到云霄山破滅為止。
而這種情況,不僅僅發(fā)生在這里。在山外,在整個東陸,都是如此!
“咦?”
女子突然回頭,望向廣場上。
王直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葉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