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27日。
準確地說應該是27日的下午2點18分，離載人火箭的發(fā)射還有一個小時零四十二分鐘。
于晗看了看腕表，胡子拉碴的臉上閃過一絲難以抑制的憂慮。
今天，火星將是這顆行星15年來離地球最近的一次，兩顆行星將以一條完美的直線與太陽對齊。
在如此敏感的時間點，出現(xiàn)數(shù)十年難以一見的現(xiàn)象，對于拾火計劃而言，不知道該說是幸運還是僥幸。
但對于晗以及一眾AIM的研究人員來說，只要這架依舊在沉睡的巨獸還未升空，巨大的壓力依舊是壓在了肩頭，令人窒息。
這兩個月的時間里，他們始終保持著對火星無時無刻的監(jiān)視，著陸器將在三天后失去核電池的能源供給，屆時他們將失去對火星畫面的掌控，只有等到載人火箭登陸火星，才能重新開啟監(jiān)視畫面。
而目前在AIM研究室里每天都在考慮的問題就是：
這個外星文明是否會允許載人火箭安全降落？
宇航員的安全是否能夠得到保障？
哈林沒有說錯，短短兩個月的時間里，這個外星文明在火星上的建設速度只能用恐怖來形容。
不管是重工業(yè)的礦石采集，甲烷等能源的設施的建設，遍布火星大地的機器人，以及超越認知的冰下水井，如此夢幻的畫面于晗只在游戲CG，或者是科幻電影里見到過。
當這一切發(fā)生在眼下的時候，只會感覺到一股撲面而來的，窒息感。
還有對未知強大力量的恐懼感，人類所擁有的，沾沾自喜的力量，在這些圖像面前羸弱得不堪一擊。
有不少研究學者甚至由于長期負責監(jiān)視工作，出現(xiàn)了某種心理的輕微疾病。
但那個統(tǒng)領所有的機械人，它若即若離的態(tài)度一直讓于晗感到十分糾結(jié)。
它允許著陸器的自由移動，除了那個神秘的，不斷擴建的基地建筑，機械人不會允許著陸器靠近它。
其余的時間，這個承載著華國所有希望的大家伙就這樣孤獨地漫步在火星上，在太陽落下的夜幕時分在獨自回到基地旁。
這種羈絆感十分奇怪，那些機器人也不會傷害著陸器，甚至還有友好地禮讓路徑，這些畫面都被記錄了下來，存進了AIM的云端儲存中。
而最令于晗感到震驚和不可思議的是，這個機械人在基地旁開墾了一塊塊試驗田，頂端是可開合穹頂，搭配上特殊的引光結(jié)構(gòu)，可以以最大程度利用太陽能。
或許是由于輸水裝置還未完善的原因，一批批機器人會載著用銅管作為容器的“水源”，進入這片試驗田。
在試驗田被鐵幕籠罩之后，著陸器便失去了對它的監(jiān)控，于晗做夢都想進入其中一看究竟，但每當著陸器太過靠近時，都會被一眾工業(yè)機器人“友善”地攔下來。
于晗只好作罷。
如果能讓他實地考察一番，他甚至愿意付出生命的代價。
這也是哈林一直對他念叨的事情。
想到這里，于晗忽然搖頭笑了笑，從兜里掏出一根細煙，丟進嘴里，點燃，直到煙霧繚繞，心中的壓抑漸漸緩解了不少。
這里不屬于AIM的禁煙區(qū)域，航天工業(yè)中心里可沒那么多繁瑣的規(guī)矩。
“老師，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現(xiàn)在只需要等待就好了?！?p> 身后突然傳來一年輕男人的聲音，于晗下意識地想掐斷香煙，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親切的臉龐。
“....怎么了，老師？”
林祿看著忽然愣了神的于晗，摸了摸臉，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儀容儀表和于晗差不了多少，這兩個月來，幾乎是直接住在了AIM里，醒了干活，累了就睡，日復一日。
疲憊并不能擊倒他，反而讓他更加興奮起來。
一種向未知力量揮拳的奇妙力量。
“沒什么，來一根？”
于晗笑了笑，含糊地說道，從兜里掏出了煙盒。
離開了AIM控制室，他倆之間的關系更像是兄弟倆，雖然于晗的年齡能頂?shù)蒙蟽蓚€林祿了，但林祿還是自然地接過了煙，于晗給他點了個火，兩個人就這樣靠在欄桿上一口一口地享受了起來，相顧無言。
“林祿，你說我會不會...太自私了？”
于晗發(fā)狠地吸了口煙，看向外頭，輕聲問道。
“老師你在說什么...這不是...華國上層的命令么？”
林祿抿了抿嘴，有些不解。
“的確是，但我無法拒絕他們。”于晗低頭，“因為我舍不得，或者說是不敢放棄這一個機會，絕無僅有的機會?！?p> “AIM每個人不都是這么想的么？”
“但那些正常生活的人呢，他們會這么想嗎？”
于晗背過來靠著欄桿，眼神飄散，似乎在想些什么遙遠的東西。
“老師你年輕了很多，自從計劃開始，陳玲她們都說你變帥了?！?p> 林祿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笑著轉(zhuǎn)移開了話題。
“瘦了唄。”于晗拍了拍肚子，“我像你這么年輕的時候，要是再高一點，估計就是校草了?！?p> “哈哈~”
林祿爽朗一笑，將煙頭丟進垃圾桶。
“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一個變態(tài)，將兩個年輕有為的小伙子塞進這個惡心的容器里，送上火星，去見那所謂的外星文明，我們他媽的甚至連它們的真面目都還沒見到，卻那么急得去送死，去迎接毫無意義的死亡！他們可能也喜歡累的時候一個人偷偷抽煙，看點電影小說，是個對未來抱有無限期望的小伙，那個叫張?zhí)鞆姷挠詈絾T甚至快要結(jié)婚了...”
于晗忽然閉上了眼睛，抹了把臉。
“但是沒辦法，這是死命令，我們必須要在所有國家的前面將載人火箭送上火星，去面對那個外星文明，那個狗娘養(yǎng)的什么國際航天委員會還跟我們發(fā)來了文件，要求我們提交一部分火星的影像資料?！?p> “他們想干嘛？”
“想吃了我們的成果，無非就是M國，和他的那一堆狗腿子。”
于晗叼著煙，忽然冒出了一點痞子的味道，瞇著眼：“但只要我們?nèi)套?，等載人火箭成功抵達火星，一切都會改變的，他們不敢賭，我們?nèi)A國已經(jīng)不再是以前那個誰都可以欺負的小家伙了，誰敢暗地里動手腳，不管是誰，遲早會被我們狠狠揍一拳！”
如果那些記者此時看到一向在鏡頭前文質(zhì)彬彬的于晗總指揮竟然會流露出類似于地痞流氓的神態(tài)和語錄，不知道會是個什么表情。
“你要是那個機械人，你會怎么做？”
于晗忽然看向林祿。
“....我會讓載人火箭落地，把它控制起來，進行研究或者是....解析。”
林祿認真想了想，給出了回答。
“這也是我所想的，它們應該不會輕易擊毀火箭，因為我們的科技不會對它們造成任何威脅，在看到載人火箭的第一時刻，它們應該就能明白。”
于晗點了點頭，示意林祿：“說下去?！?p> “進入火箭，將宇航員捕獲囚禁，可能會帶回那個基地，或者是其他地方。”
林祿捏了捏太陽穴，神情有些糾結(jié)：“也可能會和宇航員進行溝通對話，試圖盤問出他們來自何方。”
“不對?！?p> 于晗聽言，忽然搖了搖頭，“你還是以一個人類的思維在思考，從捕獲宇航員開始，后面的做法都是你的想象?！?p> “它們或許都不需要盤問，就能從宇航員的腦神經(jīng)中提取想要的信息，并加以分析處理，做出決定。”
“它們甚至可以輕松破譯我們的載人火箭，所以我們附加了操作系統(tǒng)的自毀裝置....”
于晗頓了頓，轉(zhuǎn)身看向窗外的載人火箭：“我們的所有設備已經(jīng)盡可能的改良，由宇航員攜帶控制，是面對外星文明的所有希望。”
“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p> 林祿簡練地概括道。
“老哈呢？”
于晗忽然問道。
“哈林博士在一個房間里灑圣水呢，他貌似是虔誠的基督教徒?！?p> “呵...”
于晗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抽著一根一根煙，直到耳邊響起巨大的聲響：
“離發(fā)射還有半個小時，請各部門做好準備?！?p> ...........
方良站在山峰上，看著下方排布整齊的建筑設施，分工明確的機器人來來往往，幾處由他主導的建筑已經(jīng)頗有規(guī)模，由冰井輸送回來的水源正運進試驗田。
十一種作物已經(jīng)填入試驗田，正在進行第一批嘗試性種植。
方良需要篩選出最適合大規(guī)模的作物，以及摒棄掉產(chǎn)量小，水源光照需求大的物種。
這是需要時間來解決的問題，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不用整天吃著那惡心的流質(zhì)食物，新鮮的斑土瓜在兩個月的時間里已經(jīng)成熟了兩次，將近100kg的貯存量，方良將沒吃完的斑土瓜運到了冰層，開鑿出了一個天然的冷藏室，而且正在進一步擴大規(guī)模。
這一幕幕畫面看上去有些不可思議，如果放在以前的方良眼中，這種場景他只在游戲里見過。
而現(xiàn)在這類的排兵布陣都出自他的手筆，一股難以言喻的成就感流淌在心中。
他方良，正在一步步成為火星的主導者。
“先生，軍械機器人的武器研發(fā)有了進一步發(fā)現(xiàn)?！?p> 正當方良坐在山頭感慨時，耳邊忽然傳來零的聲音。
“來了~”
方良起身，腿部推進器啟動，很快便朝著山下飛去。
如今工業(yè)機器人的規(guī)模已經(jīng)過了三位數(shù)，這是經(jīng)過精密計算所得出的最佳規(guī)模，它們就像是齒輪一般遍布火星，當一起運轉(zhuǎn)的時候，所連結(jié)起的工作效率是無比驚人的。
軍械機器人的制造是必然所需，剛剛在今天投入研發(fā)。
而方良在它們身上運用了一種珍貴的金屬元素——從隕石坑附近開采到的銥。
思考間，方良已經(jīng)來到了山下，從這座已成雛形的機械城市中穿過，進入起源基地中。
在研發(fā)室中，他看見了零，以及一架懸浮于機械支架上的修長機體。
“先生，這是I型軍械戰(zhàn)斗裝甲?！?p> 零笑著向他展示，其身后的機械支架緩緩展開，將這具機體的細節(jié)完美地展示在了方良的眼前。
十分神奇的設計，裝甲之間很巧妙地設計了很多空腔，這些空腔在之后或許可以承載刀器槍械，一根粗壯的鋼鐵脊柱連結(jié)著甲胄，發(fā)散著隱隱約約的光芒。
“速度型設計？”
方良上前輕輕撫摸著銀白色的機體表面，開口詢問。
“是的，可以適用于這顆火星上的所有惡劣環(huán)境，百分之五十的材料以銥混合組成，達到了十分可觀的抗腐蝕和堅韌程度。”
零一邊解釋著，手一招，一旁的碩大圓鋸開始運作，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狠狠地撞向這具裝甲！
“嗡！”
巨大的切割力量居然只在裝甲的表面留下了一道幾毫米左右的裂痕，如果是鐵銅制品，早已經(jīng)盡數(shù)崩裂開來。
“銥的需求會不會很高？”
方良十分滿意，旋即忽然想到了什么，開口問道，同時他也在面罩上調(diào)出目前發(fā)現(xiàn)的銥礦含量，數(shù)據(jù)流來回涌動，正以驚人的速度計算著。
“我們目前一天的開采量足夠造出二十架I型軍械戰(zhàn)斗裝甲，而且所有礦石的開采量正在逐漸上升?！?p> “我看到了?！?p> 方良點了點頭，如今橫跨兩公里的運輸設施已經(jīng)建設完成，連接著一所剛剛新建起的礦石工廠，大概有六十臺工業(yè)機器人在其中工作，是方良目前欽定的重點設施。
他現(xiàn)在的想法是以起源基地為中心，將必要的設施都建造完成之后，再去考慮其他東西。
所以礦石和能源的開采是一刻都不能停下的。
“等這些I型軍械戰(zhàn)斗裝甲制造出來后，相關武器的選配和制作我會通知您的。”
零繼續(xù)說道。
“好?！?p> 方良在椅子上坐下，打算休息一會，對于零的選擇，他是沒有一點問題的。
如今的工作情況就是，方良全天候在火星上奔波著，視察著每一片區(qū)域，以及尋求著可能開發(fā)的新地區(qū)，而零就在基地中負責研發(fā)和制造，必要時會通知方良，只需要簡單的是與否，零就能將其完成到最好。
累雖然累，但方良也樂在其中，畢竟這是他的星球，只不過他每天逛的后花園都是超過上萬公里的山嶺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