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小樹苗
“我為什么要失望？”蘇月沉的疑問讓路明非重新抬起了頭。
“我剛剛才對你說過，我們是朋友，我不會強制要求你做什么。正如我一直強調的那樣，我任何時候都尊重你的選擇?！?p> “我希望你能夠成為我的幫手，但如果你不想，那么我會自己扛起一切。”
“我渴望戰(zhàn)友，但我也能夠孤軍奮戰(zhàn)。”
“我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所以我不會對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失望?！?p> “你做得到，那對我來說是意外之喜，你不去做，那只是我的判斷失誤?！?p> “我對你最基礎的要求只有一個，好好活著，如果能開開心心的活著更好。”
“我可以做引導者甚至掌控者，但我只想做一個陪伴者?！?p> 蘇月沉說了好多話，他始終目光柔和。
他和路明非之間始終相距三米。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但對我來說，你就像長在我身邊的小樹苗。我可能無意中遮擋住了本該屬于你的陽光雨露，但我也會本能地幫你抵擋烈日與暴風雨。我會很安靜地陪伴你，可以傾聽你的心聲，可以指引你生長的方向，可以告訴你怎么去規(guī)避危險……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你帶有什么樣的感情，只希望你能好好的，但又不明白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p> 路明非心情復雜：“聽起來你這是把自己當我爸媽來替我操心……我爸媽都沒這么對我操心過?！?p> “某種意義上，我確實在以長輩的心態(tài)在看待你?！碧K月沉走到路明非身邊，說道，“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出去邊走邊說吧。”
路明非當然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楚師兄的爸爸跟我透露過一些事情，你可能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年輕?！奔热淮蛩阒v點掏心窩子的話，再加上他一直以來都對蘇月沉不設防，所以他也就直說了，“好像事實真的是這樣的？”
“確實如此，”蘇月沉目光悠遠，“我所經歷過的時光，可能漫長到超乎你的想象。”
那十萬年并不是輕描淡寫的彈指一揮間。那是十萬年，是3650萬天。蘇月沉不想再精確到分秒，那是極其簡短又極其冗長的數(shù)字。
“一千年？”路明非猜測道。
蘇月沉笑了笑，沒有回答。
讓他撐過整整十萬年孤寂的，不是求生的意志，不是變強的欲望，不是對異世界的好奇，不是回家的期盼，更不是對誰的執(zhí)念。
他只是不想死。
不想死，是生物的本能。
在他一無所有、毫無留戀時，本能主宰一切。
“五千年？”路明非大膽猜測。
中華上下五千年，路明非心說這都追溯到炎黃時代了，應該不能更遠了吧？
總不至于是原始人時代吧。
“我并非人類，”蘇月沉說，“你們所謂的時間對我來說可能沒什么意義?！?p> “可你也不是龍族？”路明非有點整不明白了。
蘇月沉不是龍族，不是人類，也不是混血種，那他是什么種族？妖怪？
“我是，一棵樹?！碧K月沉俯身，被他手掌籠罩的那一小塊草坪上被修剪整齊的青草開始瘋狂生長。
它們很快從不足五厘米高生長到半米以上并且持續(xù)生長如同藤蔓一樣纏在了蘇月沉的手掌上。
雖然天堂草本身就生長得很快，但這種肉眼可見并且超越它們種族極限的快也太不可思議了。
“樹？”
卡塞爾學院的?；帐前胄嗟氖澜鐦?，難道蘇月沉是那棵傳說中的樹？
“看來你也聯(lián)想到世界樹了，”蘇月沉揮了揮手，這些如同藤蔓的青草自行倒伏下去，“我并不是那棵樹?！?p> 蘇月沉可以確定，那棵樹并不存在【實體】。
但如果真計較起來，它的確也有實體，它的實體就是整個世界。
“我來自很遠的地方，經歷過比你們任何人更深沉的孤寂?！?p> 蘇月沉在這個世界沒什么追求，也沒什么必須的參與感。
他可以順手改變一些悲劇，但那不是他必須做的事。
他本不該卷入龍族與混血種之間的戰(zhàn)爭。
可一方面，龍族可以讓他變強，變強就能獲得更加悠長的生命。另一方面，如果來到了這里，不做些什么的話，他實在過不去自己那關。
他無法眼睜睜看著那些悲劇重演——即使他已經不會對那些故事產生強烈的情緒波動。
“所謂【血之哀】，對我來說，就像是中二少年的無病呻吟?！?p> 你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渴望同伴，可你不能說話，不能行動。當你終于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靜默中獲得行動資格的時候，又面臨著無時無刻的危險。
星斗大森林里的植物系魂獸其實很多，可是沒有哪個植物系魂獸像他這樣始終有著清晰的意識，有他那樣完整的成體系的世界觀。
他與世界格格不入，又無法與任何人任何魂獸訴說。
從他穿越的那一刻起，他的孤獨就像個釘子一樣扎在靈魂深處，永遠也拔不下來了。
“我能感受到你的溫柔，雖然你看起來始終波瀾不驚還帶點高傲冷漠?！?p> 蘇月沉給了路明非無處不在的親切感。
他們不是親人，甚至不是同一物種，路明非不知道是不是蘇月沉的種族特性，可他確實能夠感受到。
所以他不解。
“為什么只青睞我？”
明明楚子航珠玉在前，他在楚子航面前挺多就是塊路邊碎石頭，為什么蘇月沉會對他那么好，反而對楚子航偏向冷酷呢？
難不成是因為他是個廢柴所以需要關愛？
“你總問這個問題，但我確實無法徹底解答。”蘇月沉對楚子航也挺好，救了他爸，還讓他無副作用地提高了血統(tǒng)。
雖然過程并不和諧，但結果是好的。
“好吧，那我不問了?！甭访鞣歉悴欢K月沉圖什么，他身上有什么值得圖謀的？
他也不想一再追問，更不想把陰謀論用在蘇月沉身上。
“明非，自信一點吧。”蘇月沉說。
路明非默然。
“好?！?p> 蘇月沉說他沒有對他失望。
因為沒有指望過，所以才不會失望。
可他自己是挺失望的。
他接受著蘇月沉的庇護，卻從來沒有給他帶去過什么好處。
他路明非也是要臉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