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蘭恨不得跟楊氏大吵一架,但她一向理智,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與其大吵大鬧惹人笑話,還不如盡力挽回?;始屹n下教養(yǎng)嬤嬤當然不是夸獎或是照顧,但到底是宮里賜下的,宋清蘭心里恨得要命,還是保持著溫柔得體的笑容,遞了牌子進宮謝恩。她當然知道這一舉必定惹得旁人笑話,可眼下宋懿蘭在宮里住著,若不能將宋懿蘭帶回燕國公府,便是說得天花亂墜,旁人也不信。
跟著宮女往里走,厚重的布簾子放下,屋里溫暖如春,宋清蘭只覺得自己凍得發(fā)僵的臉接觸室內的熱氣,熏得有些發(fā)麻。抬眼看去,只見宋懿蘭和靜柔公主相對坐著,正漫不經(jīng)心的擺弄棋子,見她進來,靜柔公主只微微抬眸。
宋清蘭壓下心頭的不滿,福身行禮,道:“參見公主,三妹妹有禮了!”
靜柔公主抬頭看了宋清蘭一眼,道:“免禮。宋家二姑娘這時候來,是來看皇家笑話的?”
宋清蘭忍不住在心里將崔家罵了一遍,又怪自己母親行事沖動,崔家既提了退親,便是皇家還能賴著崔家不成?但凡母親意思意思替宋懿蘭說幾句話,這事都怪不到宋家頭上。偏生母親沉不住氣,在宋懿蘭手中吃了不少虧,難得遇到這樣的機會還能放過?楊氏這一番落井下石可惹了皇家的不滿,這才有了后面的事。
“公主說笑了,懿蘭是我的妹妹,她遇到這樣的事,我替她委屈還來不及,怎會有看笑話一說!”宋清蘭勉強牽起一抹笑意,心中將靜柔公主罵了個遍,心道將來她嫁給吳王,做了靜柔公主的嫂子,有的是機會收拾她。
“可不敢受二姐姐的心疼,我心頭最疼的一刀可是你母親大人親自捅的呢!”宋懿蘭也丟了棋子抬頭,“二姐姐怎么站著,這些人是越發(fā)沒有眼色了,怎么不給二姐姐看座?這是我親堂姐呢!”
宋清蘭哪能聽不懂宋懿蘭的言下之意,果然,皇家和宋懿蘭真正惱怒的并非崔家退親,而是宋家對宋懿蘭毫不維護的姿態(tài)。崔家退親固然讓人氣惱,但這件事除了背信棄義四個字,也實在拿崔家沒有法子,可宋家作為宋懿蘭的家人,卻絲毫不維護宋懿蘭不說,還擺出一副落井下石的姿態(tài),何況,宋家早年的事在皇家面前還沒翻篇呢!
“三妹妹這么說,二姐姐我可真是無顏面對你了,可有些話,我還是要對三妹妹說?!彼吻逄m只覺得今日這頭已經(jīng)低到塵埃里去了,可想到她的前程,宋家的未來,她都咬牙忍了,“母親當日的所作所為,確實不妥,可崔家已經(jīng)這般行事了,難道三妹妹還要母親死皮賴臉的將三妹妹送到崔家受辱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三妹妹應該明白吧!”
“呵呵——”宋懿蘭嗤笑一聲,這話說得,難不成她還要謝謝楊氏將她往塵埃里打不成?見宋清蘭一副你不懂事,我是好姐姐包容你的模樣,宋懿蘭冷了臉,道:“我今日可算明白什么叫做倒打一耙了。照二姐姐說的,大伯母替我打發(fā)走一個火坑,我是不是還得感謝她,謝她叫我名聲盡毀,被崔家退親不說,連親伯母都嫌我性子不好、人嫌狗憎?”
不等宋清蘭替楊氏辯白,宋懿蘭接著冷笑道:“大伯母說的不錯,我不僅性子不好,還冷心冷肺,宋家名聲如何、門楣怎樣,與我有什么干系,左右我受委屈的時候,宋家也不過就是落井下石,叫我的名聲毀得更徹底些!”
宋懿蘭這番話說完,宋清蘭只覺得心底發(fā)涼。她自詡了解宋懿蘭,知道宋懿蘭跟崔謹有些情分不假,但以宋懿蘭的驕傲,絕不可能在崔家退親之后,再抓著崔家不放。如此,不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宋懿蘭便應該知道,宋家名聲壞了,對她可沒有任何好處,相反,既是自家人,本該同心協(xié)力挽回宋家的名聲才是。
“你是鐵了心看著宋家丟臉?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你就不怕宋家名聲毀了,你將來難道還能一輩子蹲在宮里不成?”若是平常,宋清蘭絕不會說出這么尖銳的話,她一向是溫柔聰慧的姿態(tài),便是指責別人,也要站在高處,用高貴典雅的姿態(tài)讓別人自慚形穢。可這一套在宋懿蘭這里行不通,論身份,宋懿蘭是有封號的縣主;論形象,宋懿蘭如今似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宋懿蘭心中暗暗發(fā)笑,表面上還要繃著一張臉,表示自己又怒又恨。要說遇到這種事,宋懿蘭高興是不可能的,但她一向認為自己是個堅韌的性格,無論如何也做不出為了崔謹要死要活的姿態(tài)。至于今日宋清蘭跑來,她知道宋清蘭的來意,卻也沒打算真將楊氏和宋清蘭如何,但要替她們做臉,那就想太多了,從太子殿下身上學到的,有的東西她不在乎,但不是別人想要,她就得樂呵呵的遞過去。
看著宋清蘭一副猙獰的模樣,宋懿蘭臉色不變,道:“二姐姐這些話,若是傳到淑妃娘娘哪里,不知會不會改變淑妃娘娘對二姐姐的看法。”
“……”宋清蘭臉色變了幾變,終于恢復到了溫柔淡雅的模樣,努力平和了氣息,宋清蘭心知今日的目的是達不成了,“既然三妹妹放不下心結,就在宮里多住幾日吧,二姐姐我過些日子再來接三妹妹回府。”
宋懿蘭沒理她,靜柔公主擺了擺手,示意宮女送宋清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