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懿蘭走進屋里,先給宋老夫人見禮,宋老夫人連忙叫她坐下,說了句一家人不必多禮,便問起宋懿蘭姐弟在外的事。宋老夫人年紀(jì)大了,何況慧寧長公主雖然尊貴,畢竟是晚輩,此回宋老夫人只安排人添了香火錢,沒有同去。
宋懿蘭挑著有趣的講了幾件,正要同宋老夫人告辭,回去歇一歇,便聽得外頭一陣喧鬧,楊氏領(lǐng)著宋清蘭進來。見宋懿蘭和宋云昭都在,臉上的笑意就收斂了些,道:“喲,縣主和世子回來了??!今日賞花宴上,安國公夫人還問起縣主呢,大伯母也沒有法子,只能說縣主貴人事忙,趕不上呢!”
便是宋老夫人性格溫和,聽著這話也不對勁,只是她溫和慣了,此生最不愿回想的就是當(dāng)初那一段動蕩的歲月。如今安定下來,她只盼著一家子安穩(wěn),聽楊氏這么說,宋老夫人只道:“這是實話,長公主是懿蘭和昭哥兒的娘,他們多留幾日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宋老夫人沒說楊氏不對,但說宋懿蘭姐弟多留是應(yīng)當(dāng)?shù)?,自然是認為楊氏不該這么說。楊氏本就因為安國公夫人問起宋懿蘭,又拿宋清蘭與宋懿蘭比較,心里不痛快,見宋老夫人向著宋懿蘭姐弟,越發(fā)不滿,卻知道這事她沒理,只在心里越發(fā)討厭宋懿蘭,明明是個庶出,偏偏她那短命的弟妹給她求了個封號,硬生生壓她的清蘭一頭。
宋清蘭跟在楊氏旁邊,自進來之后就安安靜靜的,并不說話,仿佛一個溫婉乖巧的大家閨秀。十五六歲的姑娘家正是最好的年華,何況宋清蘭還生了一張?zhí)鹈揽扇说哪槪扑@模樣,誰能對她說什么重話??伤诬蔡m知道,相比起心思都寫在臉上,不高興了只會陰陽怪氣的大伯母,宋清蘭可危險多了。
察覺到宋懿蘭看她,宋清蘭眉眼間透出些笑意,仿佛陰陽怪氣找宋懿蘭姐弟麻煩的不是她親娘,語氣柔和又帶了些雀躍,道:“今日花宴三妹和五弟沒能去真是太可惜了,不說宴席上用的都是秀禾齋的點心,還請了慶祥班的頭牌唱《春江月》呢!不過,祖母說的更是,慶祥班的戲日后自有機會聽,自是三妹和五弟的孝心更重要?!?p> 這話一面解釋了她母親的話,將那陰陽怪氣的嘲諷硬說成了關(guān)心遺憾,還順便又捧了宋老夫人一回,沒見老太太的臉色立刻就柔和了嗎?宋懿蘭不等宋老夫人夸贊宋清蘭,順便追問賞花會上的事,道:“二姐說的是,先前大伯母倒是提過賞花宴的事,只是時候不巧。對了,我記得今日恰好是姚大姑娘的生辰,她今日可去了?”
姚大姑娘閨名姚卿月,出自順安侯府,與宋家開國功勛封爵不同,姚家是前朝王室。前朝末年皇帝昏庸,朝中奸臣當(dāng)?shù)?,民間起義不斷,不僅百姓過不下去,王室子弟過得也不容易,其中就有順安侯家,被皇帝猜忌,索性里應(yīng)外合,替開國皇帝打開了城門。有這么一遭,姚家談得上功勛不小,便是對姚家存有疑慮,這大功也不得不賞,仔細斟酌之后,就賜下了順安侯的封號。
這么多年來,順安侯府的地位多少有些尷尬,論身份,姚家也是堂堂侯府,可身為前朝皇室后人,本朝皇家對他們能沒有些防備?姚家也清楚自己的地位,家中子弟平庸的多,多年來也沒什么建樹,到了這一代上,更是只得了一兒一女。
宋懿蘭提起姚卿月,倒不是姚卿月跟宋清蘭有什么過節(jié),而是,宋清蘭盤算著吳王,可吳王心悅姚卿月的事,也差不多滿京城的人都知曉,否則,總是堂堂王爺啊,淑妃娘娘能那么愁著吳王的婚事嗎?
宋清蘭養(yǎng)氣功夫到家,宋懿蘭提起姚大姑娘來,宋清月臉色都不變,楊氏的臉色卻越發(fā)難看了幾分,正待說話,被宋清蘭扯了一下衣袖,才算噎了回去。
宋老夫人將幾人的話都聽了進去,先前和稀泥的心思也淡了幾分。宋老夫人性子軟,如今日子安定了,她是不愿意橫生波折,可人還沒老糊涂呢,心知大房與宋懿蘭姐弟的恩怨從不在這三瓜倆棗的好處上,自然也不是她三言兩語能調(diào)和的。想到這些難免有些灰心,道:“好了,都累了大半天了,先回去歇歇,明日再一道說話?!?p> 幾人一道從順寧居出來,出了順寧居就是兩個方向,楊氏還生著氣,剛出了門就狠狠瞪宋懿蘭,道:“真是個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那百年書香的崔家有沒有我這般好性兒!”
宋云昭聽得這話,心里越發(fā)惱著,就想跳起來罵回去,被宋懿蘭拉住了,那頭宋清蘭看了宋懿蘭姐弟一眼,也拽了楊氏走人,這才免了一場爭吵。
“阿姐,你拉著我作甚,咱們還怕她們不成?”宋云昭三歲沒了爹,五歲又沒了娘,宋懿蘭護著他,卻并不一味的慣著他,是以自家與大伯父一家的恩怨,他雖不十分明白,也知道個大概,比如,大伯母拿著姐姐說話,根源卻是世子的身份落在了他頭上。
這件事上,宋云昭清楚的記得,這世子的身份,不是母親求的,不是他求的,是祖父在世時親自上書求的,也記得皇帝舅舅說過,因為世子是他,宋家才能保住如今的一切,既如此,大伯一家有什么臉面來要這世子之位,哪怕他不稀罕,也不給他們!
宋懿蘭知道宋云昭的性格,加上長公主過得苦,又早早地去了,便是那時宋云昭還小,也是怨著宋家的。宋懿蘭理解宋云昭的心,也不怪他沖動,只安撫他,道:“我知道阿昭不怕她們,只是,不說那是長輩,阿昭這樣鬧起來,祖母要為難的?!?p> 說到這個,宋云昭便泄了氣,他記憶里,祖母都是慈祥的,處處寵著他,又聽奶娘吳媽媽說過,當(dāng)初母親在家里受苦,總是祖母想方設(shè)法的照顧他和母親,他是不愿祖母為難的。想到這里,才八歲的小少年微微揚起頭望天,“真希望能快些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