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刀，我生日買給你的包怎么都不對勁？”在趙小刀預知到“等等”兩個字的發(fā)展方向后，在漫長的沉默后，她在這句質問里認命地閉上眼睛。該來的還是沒躲掉……越不想讓他發(fā)現(xiàn)他還是發(fā)現(xiàn)了……
趙小刀抹了一把臉，坐回椅子上對著手機沉重地重復道：“天易，我說了，我是愛你的呢?！?p> 秦天易：“……”
愛還可以這樣用？
他也閉上了眼睛，內心的天氣預報跳脫好幾個天氣。
“你說，我聽聽看?！?p> 趙小刀垂眸，目光虛無地落在財務報表上，一串串數(shù)字模糊成過去好多個無法言說的生活片段。
沒錯，她是秦家太太，外人眼里光鮮亮麗的富太太，只要在家里相夫教子就有老公養(yǎng)著。
她也極力用自己的辛勤和勞動來換取這一片的光鮮來掩蓋另一大片的不光彩——她有一個靠她來養(yǎng)的娘家。
父母早年下崗，父親會一些水電工的活，她出嫁之前家里就靠父親接一些散活以及她的工資來貼補家用。
她嫁入秦家后父親就很少接活了，靠她給的生活費和母親專心過起了養(yǎng)老生活。
起初幾年這日子勉強過的去，她自己省吃儉用，不買什么，秦天易給的家用分為兩部分，一部分花在婆家，一部分勻去娘家還是夠的。
但弟弟進入大學后這開銷就大了。父母的積蓄都用在趙小才身上用完后，趙小才的花費勢必也瞄準了她這個姐姐。
秦天易給的家用是計算過的，綽綽有余不會不夠，趙小刀不好說是家用不夠的借口，便提出想要給父母贍養(yǎng)費。
秦天易沒有異議，他說他會給岳父母另外打錢，不算在家用里。趙小刀只好讓父母幫忙看著點，她私下給的錢和秦天易明面上給的錢加在一起省著點花，是夠了的。
可趙小才要買名牌，要交女朋友，花錢大手大腳。
父母過來求她，明里暗里地施加壓力。沒辦法，她只能把主意打在這些可以換錢的名牌上邊，貼補給娘家給沒用的趙小才。
為了不讓秦天易發(fā)現(xiàn)，她還會租二手的真包包在家里的衣帽間擺著。后來發(fā)現(xiàn)秦天易并不關注這些，也不會進到衣帽間，所以把租的錢都省了。
再后來菲兒上小學，學校里需要花錢的名目多了，妞兒喜歡買公主裙給自己穿，秦天易多給了家用，她手頭沒那么緊了，又花心思買了一些贗品悄悄放回家，就怕忽然哪天問起來直接沒東西拿出來就穿幫掉。
這件事是她做錯了。
所以，她無話可說。
秦天易的慍怒在趙小刀的沉默中逐漸回神：“貼補給家里了？”
趙小刀輕嗯：“我沒收入，也不好一直向你要錢，所以……對不起?！?p> 既然已經(jīng)被抓到，索性實話實說外加道歉，是明智之舉。
秦天易對這個事實并不意外，當初娶趙小刀的時候就知道她家里情況不好，娘家會是一個“隱形炸藥”，但他對自己的經(jīng)濟能力是自信的，再加上當時木已成舟，小刀肚子里懷了菲兒，兩個人感情也不錯，就沒往不好的地方多想。
看來這些年，流向趙家的具體數(shù)目是個謎。
秦天易欣然接受趙小刀的抱歉，嘆氣道：“你說你賣了就賣了，再買贗品回來不是浪費錢嗎？等等，如果不是我今天剛好發(fā)現(xiàn)你是不是不準備跟我說的？”
趙小刀：“……”
“趙小刀，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互相坦誠，彼此信任。你對我連這一點信任都沒有嗎？你這是讓我在損失了金錢的情況下還失去了信任！我跟你說，趙小刀，你賣掉的不是包，是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
“……”趙小刀只覺得某人是在迂回式和她算這筆賬。
她仰頭看了一眼辦公室上明亮的方形燈，重新低頭，把模糊的數(shù)字重新看清楚，“老公?！?p> 那邊還在絮絮叨叨，被趙小刀的一句“老公”用特有的男低音打斷，“我現(xiàn)在坐在辦公室里看今年公司的項目和財務報表。幾個項目盈利書上的數(shù)字都比財務報表上的總計來的大，也就是說實際收益根本就沒到原定的設定目標。單是這些差異，就有八十多萬的數(shù)目。簡單點總結，你今年的收益根本就沒你說的有三百多萬。”
三秒過后，秦天易的聲音在往外移動：“這衣帽間確實有點悶。”
趙小刀挑眉繼續(xù)：“當然，計劃收益和實際收益不能混為一談，我知道。做生意的盈虧得以實際為主?？删褪菑膶嶋H的財務報表來看，很多貨款我們是拖欠著經(jīng)銷商的，而很多分店的利潤分賬也是拖欠的。爛賬很多，這部分的爛賬還要從盈利的數(shù)目上再挖一塊抵消。簡單點總結，這是有經(jīng)營不善的苗頭。”
自己有錯，只能使用斗轉星移大法了。
她不是要逃避自己的過錯，她想表達的是，他也有欺瞞的部分。
“老婆……”電話里秦天易艱難開口，十分心虛地喚了一句“老婆”，MISS李推門進來。
趙小刀眉眼沉了沉：“親愛的，你早點睡，我還有事要做?！?p> 她把電話掛了。
MISS李把手里的資料放到桌上：“抱歉，秦總，是不是打擾到您了？”
“沒有。今晚我要把剩下的財務報表都看完。爛賬和待支出的部分，還有一些我打問號表示款項不清楚的，你再針對這些給我重新羅列出一份詳細的來。明天交給我?！壁w小刀頭疼地揉太陽穴，語氣沉重道，“我發(fā)現(xiàn)這光顧著往前進，得停下來回顧一下。希望不算太晚?！?p> MISS李壓著一口氣說好的，囑咐趙小刀身上還有傷，得注意休息，便出了去。
趙小刀卻睡不著。
前半段是因為興奮睡不著。
這后半段要為沉甸甸的經(jīng)營狀況睡不著了。
——秦天易沒有他說的那么風光。
這個秦總當?shù)?，基底不穩(wěn)——她的心里沒來由的有些慌。
她們全家都是依賴秦天易的公司生活的，如果公司出了問題，趙小刀不敢想。
秦天易以前回到家很少說工作上的事，她也沒覺得有不對，偶爾問上一句他也都會說“不錯、還好”。
這讓她忘了，忘了秦天易不是公務員，是做生意的。
做生意，勢必夾帶風險，不可能這么穩(wěn)定。
趙小刀忽然有些想念家里頭了，想念兩個女兒，想念她這個時候還沒有洗的一堆衣服。
至少在那個屋檐下，她只需要考慮自由和不自由的事。
瞧，人就是這么矛盾。
試圖得到自己不曾擁有的，而得到后又開始想念過去想要拋棄的。
趙小刀靠著椅背，轉向落地窗，看著夜里市內的燈火通明，想起剛才電話里某人的“老婆”，心不自覺地緊了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