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間里。
“二小姐?!狈绞逭Z帶征詢地叫了一聲。他的嗓音十分低沉,卻又像洪鐘一樣響亮,看來在修煉上,走的是一條剛猛的路子。
“去吧,照看好她?!背^容輕輕扶著額頭,嘆了一口氣。
方叔微微點頭,身形倏地便消失不見,應該是追楚月璃去了。
“怎么會變成這樣……”涂鈴喃喃道。
對于眼前發(fā)生的一系列變故,她明顯有些不知所措。
我該去問問觀容姐,月璃的未婚夫究竟是誰嗎?可眼前的氣氛根本就不合適……
“她現(xiàn)在心里恐怕不會好受,你跟去安慰一下吧?!鄙砼缘某剃壮鲅蕴嵝训?。
涂鈴這才如夢初醒,回望著程曜。
見后者神色鎮(zhèn)靜,透露著股與年齡不相符的沉穩(wěn)。
遲疑了一下后,她小聲問道:“你……還記得一個月前,說過的話嗎?”
言外之意,你能幫月璃解決當下的問題嗎?
這小丫頭,平日里雖然刁蠻了些,倒是真心想月璃好的。
程曜微微一笑,篤定地說:“放心吧,一切有我。”
涂鈴默默點了點頭,從石凳上站了起來。
她想了一想,還是拘謹?shù)爻^容施了個禮,這才急急地奔出打坐間,去尋楚月璃了。
一時之間,打坐間里只剩下程曜與楚觀容。
……
“唉!”
君竹山的上空,盧長老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從打坐間里離開后,便一直停留在此處,默默地關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盧長老先前就清楚,自己的愛徒有婚約在身,并且他知道得更加詳細:楚月璃的未婚夫,是大應國四大世家的另外一家,王家的小子。
現(xiàn)下正在尋天學觀求道,據說也是個修道奇才。
憑著這兩人的實力,若是都去了諸觀演道,免不了會爆發(fā)一場激戰(zhàn)。
只是盧長老覺得,小輩之間,即便有婚約在身,若是憑修道者的身份來平等地切磋,想來也不會壞了什么規(guī)矩,或者是傷了兩個世家之間的和氣。
沒想到聽楚觀容的意思,楚家竟然是打算直接禁止楚月璃去參加演道。
恐怕這里頭還另有隱情。
這對姐妹的矛盾爆發(fā)之時,盧長老并沒有當即飛下去調解,而是選擇暫且觀望一番。
他縱然是楚月璃的師傅,心里想要愛徒在諸觀演道上大放異彩,卻又覺得這歸根結底還是楚家的家事,自己實在不太好置喙。
另一方面,盧長老還記得程曜的話,心里好奇,這小子打算如何踐行他的諾言!
……
“楚前輩?!背剃淄蝗婚_口道:“我們夢山學觀的弟子都知道,楚月璃在入觀的這一年時間里,勤于修煉,日日不輟,刻苦非常。
楚前輩不讓她去參加諸觀演道,不是否定了她這么長時間的努力和成果了嗎?”
“嗯?”楚觀容沒想到,這程曜不僅沒有像涂鈴那樣,識相地離開,還開始對自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起來了。
她本來想干脆地回一句,這是我楚家的家事,與你何干?
但又轉念一想,雖不知緣由,這小子畢竟是盧前輩的愛徒,不宜過于輕慢;而且他一番話看似仗義執(zhí)言,其實無非是出于對小妹的愛慕。
倒不如透露些許實情出來,正好讓他死了這條心,以后不至于再去糾纏小妹。
“程曜,剛才我們閑聊時,你說過自己出身平民。”楚觀容沒有正面回答程曜的問題,話鋒一轉,緩緩說道:“你可知道王家?王家同我楚家一樣,為大應國四大世家之一。我們月璃未來的夫君,正是王家的公子,王澤凱。”
程曜聞言,無甚反應。
哼,你就硬撐吧,楚觀容想,接著說道:“撇開家世不談,王澤凱現(xiàn)下正在與夢山學觀齊名的尋天學觀求道,少年英才,據說當前的修為,比月璃只高不低,同輩的修道者里,無人能望其項背?!?p> 楚觀容說的話倒是沒有摻假,因此才最是傷人:楚月璃的未婚夫,出身優(yōu)渥,修為頂尖,而你?是無論如何也比不過的!
“原來如此?!背剃椎拿嫔廊黄届o,“楚前輩的意思是,楚王兩家既定下婚約,往后便是一家人。那王澤凱既有奪魁的實力,楚月璃便無需參加,免得到頭來,倒是自家人打自家人,是這個意思么?”
“我應該說過了,諸觀演道上誰人奪魁,誰人受賞,楚家根本不關心。”楚觀容心想,這程曜怎么就忽視了重點,揪著演道的話題不放,“但你執(zhí)意要這樣理解,我也不阻攔?!?p> “楚前輩,那我就不太懂了?!背剃谞钏埔苫蟮?,“按理說,既然兩家親如一家,派誰去都可以,為何楚月璃苦求而不能去,落得沮喪離開?既然兩家親如一家,為何總讓我覺得,楚家是在刻意退讓,生怕惹得王家不快呢?”
“你……”楚觀容一時語塞。
程曜的話,某種程度上,確實切中了要點。
“還有一件事,讓我十分困惑:楚前輩方才提起這樁婚事時,我見楚月璃臉上沒有半分欣喜,甚至還不如涂鈴激動,想來對那王家公子,并沒有十分喜歡。”程曜又問道:“奇怪,依楚前輩的說法,王家公子出身高貴,修為頂尖,卻仍不得楚月璃的喜歡,難道是他生得奇丑無比?”
未等楚觀容回答,他緊接著道:“抑或是說,這門婚事,本就違背了楚月璃的心意?”
“……這些事,十六歲的姑娘懂些什么,家里頭給她做安排便好。”楚觀容沉聲說道。
聽完程曜的一席話后,她的俏臉上已沒有半分笑意,哪怕那笑意原先也是虛假的。
取而代之的,是愈加森然的寒意。
“那看來,是第二種情況了?!背剃撞豢赡茏⒁獠坏綄Ψ侥樕系淖兓粸樗鶆?,憤然道:“好一個家里的安排!將她強嫁給她不喜歡,甚至不認識的人,同把她賣了有何區(qū)別?”
“別說了?!背^容聲音中的警告意味已經十分明顯了。
雖然在禁制的包圍下,打坐間內本無風吹拂,但周圍的竹葉卻在沙沙作響。一股叫人汗毛倒豎的寒意,從楚觀容身上散發(fā)出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