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一道光影呢喃著,他望著眼前好似靜止的世界,茫然不解。
四周萬籟俱寂,昏暗無光,無數光暈繚繞之人,如木偶般雙眼無神,靜靜而立,詭異至極。
他們是誰?還活著嗎?
難道因為失血過多產生了幻覺?
好真實……
“來……莫怕,爾等皆吾魂種,向前走,踏過三千魂階,爾等便可重生……”
遠方傳來大道梵音,回蕩天地間,聲音入耳,驚雷般振聾發(fā)聵,渾渾噩噩的魂種眼中漸生一絲神采。
廣場中心有一長梯直指蒼穹,遙望不到邊際,每一階流光溢彩,璀璨如仙玉。
魂種聞聲而醒,漸行而去,如夏夜星芒,緩緩移動,向著長梯靠近。
長梯之上每一段臺階都極為寬敞,足可停下一輛馬車,寬三丈有余,長亦有五丈上下,踏面上密密麻麻刻著文字,細細觀之,皆記錄著某一人的生平事跡,無數事跡組成了這條看似沒有盡頭的天梯。
魂種踏階而上。
踏上第一階,腳下生漣漪,踏面之內浮現(xiàn)出一位青年,書生裝扮,一臉亢奮,右手正奮筆疾書于紙上寫著什么,左手握拳微微顫抖,好似天下絕句便要出世……
踏上第二階,又浮現(xiàn)出一位年輕將軍,騎馬而立,左手牽著韁繩,右手緊握長槍,雙目凝視遠處洪流般奔馳而來的騎兵,一場廝殺驟然爆發(fā)……
再踏上一階,是一位衣衫襤褸的乞丐,他一臉呆滯,雙眼渾濁毫無神采,骨瘦如柴的身子蜷縮在繁華巷角,靜靜看著眼前的車水馬龍,可繁花似錦的世界與他毫不相干……
一階一畫,細看之下畫中之人皆為同一張臉,好似誰的千百種人生此刻同時上演。
魂種一步一步向上登階而去,如朝圣般走在天路之上,莊重虔敬,可眼底卻透露出一絲渴望,似盡頭有極盡的美好等著他們。
突然,平靜被毫無征兆地打破,登階的魂種中有人無故發(fā)出大笑,笑聲悲苦,笑著笑著便跪地而坐,雙手撐地,他低頭看著腳下的畫面,神情悵然,仿佛尋到了自己的那一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身上的光越來越暗淡,直至隨著光滅而消散,隨之那一段發(fā)光的臺階也暗淡下來。
他不想走下去了,這里便是他想要的終點……
而后又有魂種嘶聲裂肺地哭喊,抱頭跪地,盯著畫面,拼命捶打自己的心口,摧心剖肝,但終究也沒逃過慢慢消散的命運。
他們有的消散得很安詳,就那么閉眼靜靜地站著,直至消失。
有的,走著走著就消散了,無聲無息……
入眼的一切愈發(fā)變得詭異驚悚,階梯之上,魂種如長龍,連綿向遠方,只是光點在漸漸地減少,嘶吼和笑聲也漸漸變弱。
星光寥寥。
時間過了不知多久,終于有一個光點站上了最高的那一階踏面上,此刻他光芒四射,全身散發(fā)著驚人的光亮,好似之前全部的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如果沒數錯,他一共走過了三千階,三千階承載著三千段人生,演繹著各自的悲歡離合。
前方所見,是一扇發(fā)著光的門,呼喚的聲音便是從這里而來,越是靠近,聲音便愈發(fā)清晰。
只是他想不通,為什么階梯上沒有讓自己駐足的畫面,他想知道自己的人生,他想不起自己是誰,忘了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光點本已抬腳,心中似想起什么,回望身后,入眼卻空無一物,一片漆黑。
心悸!
什么都沒有了,沒有人,沒有階梯,甚至沒有一絲光亮!
光點迷茫片刻,似有所悟,接著毅然回首穿門而過……
這是一處灰暗寂靜的空間,一位青年靜靜地坐著,臉色蒼白,身上也發(fā)著光,很微弱,看著闖入的光點眼神復雜……
“你是誰?”光點對著青年問道,他剛穿過那扇門,對門后的一切都警惕萬分,迎面看到這位青年不免有些慌亂,不過倒是沒有在青年身上感受到危險的氣息。
“我是你!”青年虛弱地回答道。
“不是!你不是我!我是……”光點欲要反駁,卻發(fā)現(xiàn)竟想不起自己是誰。
“你是……我,另一個我,也……不是我?!鼻嗄戟q豫了下,回答道。
“什么意思?”光點再問。
“這一世,我將死,本以為三千輪回種能換來重生,沒想到只是牽引來了另一個世界游蕩的魂魄,你我本不相干,亦不可能相見。也罷,緲緲紅塵皆為緣,至少下一世,你我有了關聯(lián)……咳咳……”似無法喘上氣,青年停頓了下,接著道:“算了,天機難辨,因果未知,日后你自會明悟!”
光點沉默,琢磨著青年話中之意。
“我時間已不多,現(xiàn)在你先過來,不要怕,過來……”青年又開口道,只是聲音愈加虛弱,如快要燃盡的燈芯,隨時將會熄滅一般。
光點聞言略有猶豫,但還是走向了眼前的青年,他能感覺到青年對他并無惡意。
青年瞇著眼,盯著走到跟前的光點,他深吸一口氣,緩緩抬起右手,艱難地伸出食指指向光點眉心,指尖靈氣急速旋轉,似有漩渦浮現(xiàn),剎那間狂風大起,天地仿若翻轉,輪回盡現(xiàn)……
只見三千根光束,毫無征兆地從光點身體內涌出,如煙如線,又似穿梭在天際不斷咆哮的銀龍,每一根都彌漫著磅礴的大道氣息,威壓如山巒,隱隱扭曲四周空間。
“魂歸!”
青年傾盡全力,吼出這兩個字。
言隨法出,原本躁動的光束不再竄動,竟將光點團團圍住迅速收縮,一根根光束如蠶絲般交錯纏繞,頃刻間,一個形如蠶繭的龐然大物出現(xiàn)在青年眼前,透過光幕,隱約可見有人影坐于光繭之內,仿若天神……
看著眼前的巨繭,青年沉默,原本毫無血色的臉上愈加灰暗,他明白,他終究到了要走的時候了……
“待你破繭而出,代我去看看這個世界吧……”青年自語。
時間緩緩流逝……
他的身體越來越暗淡無光,甚至變得透明,隨時將會消散。
就在他即將消失的瞬間,光繭內突然發(fā)出強烈的七彩仙光,只見一顆璀璨珠子和一道藍影在光繭內憑空出現(xiàn),然后一前一后直直射向光繭中那道模糊的人影。
“這是……不可能!”寂靜的空間內,青年驚呼,他不可思議地盯著光繭,眼中寫滿震驚。
只是隨著聲音回蕩,他的身影終究還是消散在了天地之間,留下一聲帶著疑惑與向往的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