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我們都有錯,但可以的話,讓我來贖罪就好了?!?p> 我與木維越行越遠。除了每天在木府學習之外,我一直跟隨著木晟行,學他應酬,學他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看著衣鮮亮麗的高層人們舉著昂貴的高腳杯向木晟行表示對有我這個兒子的恭喜,說完又必須踩木維一腳來抬顯自己的社會地位。
“你這大兒子不錯啊,以后肯定是個成功人士。小小年紀就一表人才……”類似的我也不想聽,也記不住。倒是對關于木維的評價牢記于心。
“木兄啊,大兒子是好,這小兒子也讓你頭疼了吧?!?p> “木總,您老是庇護你的小兒子,這樣對木家商業(yè)的打擊很大的啊?!?p> ……
真是一群事八婆。我原本還會勉強笑著應付,現在大部分時間都保持沉默。我腦海里這輩子記住了那個小小的身影,我再也笑不起來了。
“木維現在在干嘛呢?!?p> “木維會不會又惹禍了,他那幫狐朋狗友又該幫他清理清理了。”
“木樺,你這么冷著臉擺給誰看?!睕]想到,木晟行居然大聲指責我。
我來不及冷笑,旁邊的人馬上打圓場:“木總,小孩子嘛,什么事都寫臉上。這樣好,純真。而且這看著多高冷啊,多有型?!?p> 我好像還沒說什么,木晟行又突然溫和的笑起來,大掌揉了揉我腦袋,我恨不得馬上摘下頭去洗。
他俯下身,在我耳邊輕聲威脅?!澳恪€想在木府看到木維嗎?”
“卑鄙?!蔽乙ё⊙溃瑓s硬生生擠出笑容。
“雖然很丑,但勉強可以了?!蹦娟尚兄逼鹕?,帶我來到一個男人面前。
“木樺,這是夏總?!?p> “在木總面前,不敢當不敢當?!蹦莻€男人笑著推脫,打量了我?guī)籽劬屠^續(xù)和木晟行交談。我倒落了個清閑。
“嗨,你是那個很有名的,華太太的大兒子嗎?”突然,從那男人身后探出一個小腦袋,一張俏生生的臉問道。
“嗯,我叫木樺?!蔽尹c頭示意,卻沒有禮貌性的伸出手。
“我是夏熠熠,今年十五歲?!?p> “……嗯?!?p> “你多大了呀,”夏熠熠從男人身后走出,“父親,我能先去跟木樺哥哥玩嗎?”
“這……”夏海盛略帶難色的看向木晟行,木晟行微微一笑,半蹲下身,輕撫夏熠熠的頭頂,溫柔的說:“當然可以啦,我們木樺肯定完成小公主的愿望。是吧,木樺,你會照顧好熠熠的吧。”
我想拒絕,看到了木晟行鏡片后晦暗不明的目光。
“嗯……”
這是我第二次遇見夏熠熠。
第一次是我十一歲,她才四歲,在她的生日宴會上。
而夏熠熠給我的好感就是,她并不討厭木維。
“你弟弟呢?”
我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卻發(fā)現她并沒有展露出厭惡的神情,好像,只是好奇。我突然心里帶有期盼。我冷冷的說:“那種禍害來了干嘛。”
她立刻皺起眉毛,神情都淡了些,緩緩走離我身邊?!拔乙詾槟緲遄鳛楦绺纾倸w是有些心疼弟弟的。就這樣,抱歉是我多想了?!?p> 我鼻尖一酸,甚至想跪下來感謝上天。這個世界終于有一個人,不再對木維抱有敵意了。
“萬分抱歉,夏小姐,”我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非常標準的行了一個紳士禮,“你要知道,這個世界對我弟弟并不友好,我只能如此,來測試你是否也帶有惡意?!蔽业椭^,手放在胸口,感受到心臟的搏擊,和身體微微的顫抖。
“我也萬分抱歉,木哥哥,之前對你的態(tài)度如此冷淡,”她也行了一個標準的公主禮,“我想你弟弟應該很幸福,有你這么好的哥哥?!?p> 我想起木維看著我時疏離又憎惡的目光。
苦澀的笑了笑,卻沒有說什么。
“真好奇木家二少爺長什么樣?!彼臀易咴诨▓@里,摘下路邊的一朵向日葵。“請將這朵花替我獻給你弟弟,希望他向陽而生,未來必定有色彩。”
“謝謝……”我突然哽住,握住了那朵向日葵。
“木樺哥哥,你現在這樣,比你原來真實很多了,”夏熠熠突然笑起來,臉上一片明媚。“雖然感覺還是有些憂郁,但至少看起來像人類的情感了?!?p> 我默了默,也和她輕輕的笑起來。
“我馬上又要出國了,下次回國的時候,我能見一見他嗎?”行至酒店門前,夏熠熠突然小聲問我。
“當然可以?!蔽野l(fā)自內心的微笑,疲憊的身子好像也輕快了不少。將她送到她父親身邊,離開時說了一句:“我相信我們一樣期待?!?p> 她笑起來,然后點點頭,挽住她父親的胳膊。
我歡快的轉過身,卻被身后的木晟行嚇了一跳。他還是溫和的微笑,語氣卻陰森:“木樺,我的好兒子,你在說什么,”他一步步逼近,我慢慢后退,“是你的弟弟木維嗎?”
我保證我出了一身冷汗,卻依舊淡定的舉起手中的向日葵:“我們再說這個?!?p> “夏小姐給你的?”他瞇起眼,狐疑的問。
“嗯?!钡鞘墙o木維的。我心里想。
“好吧,好吧,”木晟行爽朗的笑起來,“小子,可以啊,那么快就把夏家小姐泡到了。你可要把握這個機會,夏家在國外的市場很開闊,打好關系,能助木家更繁盛?!?p> 我厭惡他的說法,便沉默以對。
“你媽也喜歡向日葵,我便為她種了整個木府的向日葵?!蹦娟尚型蝗桓锌?。
但我出生,便沒看到過一株。整個木府,都沒有一株花。
回去以后,我趁木晟行不在時,將向日葵帶去木維的房間。他只將門開了一個小縫,警惕著看著我。
我是想對他笑的,但我卻冷著臉,將向日葵遞到他面前。
“有事?”
“沒有。一個女孩子叫我給你的花?!?p> 他笑了,將門拉開些,笑的直不起腰。“哥,哥啊,你什么時候也開始會開這種玩笑了。哈哈哈哈,真的笑死我了。還是說這個花有毒啊,終于要對我下手了嗎?!?p> 我不知道說什么。
每次面對這個弟弟,我明明有很多話想說,但什么都說不出。
我只能固執(zhí)的伸著手。
“得了,有毒的我也接受了?!彼麘袘械目吭陂T,接過我手上的花,隨意撥弄兩下。
“就是正常的向日葵,”我忍不住開口,“那個小姑娘想見見你?!?p> “嗯。知道了,”他抬頭看我,痞痞的笑著,“還有事嗎?”
我看著門后黑色的墻壁,黑色的家具,壓得我喘不過氣。搖了搖頭,慌忙逃離。
當天他出去了一趟,凌晨一點半才回來。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他翻墻進來。
第二天,我看到垃圾桶里躺著的向日葵。
兩年后夏熠熠跟我聯(lián)系要回國了,我在琢磨怎么讓她和木維見一面。
門外傳來聲音,我馬上跑出去,看見木維摔在地上。
“木維,你怎么樣?!”我連忙上前,想攙扶起他。他推我了一下,我重心不穩(wěn)向后摔坐在地上??粗D身又往樓上跑去。
其實我看到他的眼淚了。
我沒跟上去,我知道他要去找媽媽。他一定也不希望別人看到他的脆弱。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我才起身回到房間,站在落地窗前,向木府對立的城市中心眺望。
突然聽到跑車的轟鳴,我以為木晟行回來了。但木晟行從來不開跑車,家里買也只是未來彰顯身份。那……是誰?
我看到那輛吸引我注意的車,從車庫開出。直接往草坪開去,還撞了好些東西。
木維?
雖然我沒看清車里的人到底是誰,但我?guī)缀蹩梢源_定,那就是木維。
我感覺血液瞬間凝固,下一瞬大腦被巨大的鳴叫沖擊,我直接摔倒到地上。我瘋了一樣沖向車庫,開上一輛以速度聞名的跑車。
我可以確定木維沒學過車,所以我害怕他出什么事情。我將速度開到最快,卻依舊離他有些距離。
從市中心到木府的那一段路是高速,他開到了逆行道。
我叫他的名字喉嚨嘶啞,卻被跑車的聲音掩蓋下去。
他一路橫沖直撞,倒也給我了追上他的時間。
“木維!木維!”我看到他前面不遠,一輛車也高速開了過來,我已經絕望了。
他終于看過來,我嘶吼著讓他剎車,他車速慢下來的瞬間,我猛轉方向盤,擋在了他和對面那輛車的前面。
我什么都感覺不到了。但我好像聽到他叫我了一聲哥。
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