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殺機
《崇禎遺錄》,這本書雖然舔的很爽,但并沒有在康熙年卷出來什么風波——倒也不是沒人知道,而是根本沒人在乎,甚至就連號稱手眼通天的鑾儀衛(wèi),都不知道還有人寫了這本書。
而唯一在乎這本書的,則是他的作者,王世德。
王世德,大興人,曾任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算是半個高官了。很年輕就當上了這個正四品的官,當然,是世襲的??伤麖膩頉]有對迎面而來的時代浪潮低頭,用盡渾身解數(shù)想要挽江山于即倒,扶社稷之傾頹,然后大明就亡了。
怎么說呢?當時代的鐵拳砸下來,個人的努力要是有用,也不至于被房東把押金全都騙走……太多太多和王世德一樣的人,就此江湖再見。不過他總歸是從小練武,竟然進入了鏢局行,當上了鏢師。
這走鏢一走,沒想到就是二十年。
這二十年苦心經營,七天憋出六個字來,可算是給心中偶像崇禎爺憋出來一本《崇禎遺錄》,但是吧……這七天憋出六個字的水平,導致這本書的文學水平那不是一般的湊活,那是相當?shù)臏惢盍恕?p> 可王世德將其視若珍寶,當日月神教和天地會的人找來的時候,他個人是相當高興的獻寶,這本書才終于算是流了出去??闪鞒鋈ブ笏秃蠡诹?,他也是個五六十的小老頭了,稍微有點不想再冒險。
然后他就召集了一批西衛(wèi)武士,如果當真有人來找茬,他就反了他娘的!
就是如此。
“你就是王世德,對吧?”
事后王世德回憶著這次絕對不正常的見面,張口對自己的妻子說道:“我是以猛獸的心境,朝著維新的心臟開槍的?!?p> “可夫君,萬事總有代價,你已經多年隱居,貿然起事……”
“你說的太對了,胡建付出了幾萬人的犧牲為代價,整個江南有幾百萬人的犧牲為代價,我們也應當要有這個覺悟?!?p> “可是夫君……”
“天無二日,我心中永遠只有崇禎爺一個太陽!既然有朱三太子的線索,我必生死相隨之,一旦有機會的話……我就除蟲射日,行使大計!”
“你要北上?”
“我的確要北上,但王世德不能北上。而且,我需要交納一個投名狀,就在四川,就在成都城內。”
“投名狀?”
“專諸之刺王僚也,彗星襲月。要離之刺慶忌也,白虹貫日。我便效仿專諸荊軻之舉,來作為投效之財?!?p> “……您該不會是?”
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緊接著,便又是一刀,又一刀,這位老妻便已經不能成活。王世德站起身來,拍打著身上潮濕的血漬:“我已經不是王世德了,我車智澈今天誅殺了逆賊王世德一家,明日便可以向總督大人領賞。夫人,為了反清復明的大計,就只能犧牲一下你們了?!?p> 從這個久居的老屋里面走出,車智澈讓手下拿來一根火把,將換下的血衣在上面抖一抖,火苗便迅速攀了上去。向廳內扔去,大火燃起,一切往昔都這么過去了。
一切過往都是序章,王世德取了兩個木盒,和崇禎遺錄的手稿包在一起,遞給一旁的西衛(wèi)武士。而他也干脆利索的將自己的頭發(fā)截去一半,換上一件來自西衛(wèi)的袍子。
上馬踏雪而走,他沒有時間悲傷,而是要去總督府上班了。
幾天前。
“此城竟然有一股殺機傳出,此乃大大之不詳啊?!币粚ι搪米咴谘┲?,領頭二人騎著大馬,帶著蓑衣斗笠,其中年輕之人皺著眉頭端詳半天,便說道:“劉大人,不如我們先去領了綠營兵政,以防事有不測?!?p> “情勢不明,不可妄動,納蘭大人,外藩不必京中,納蘭大人萬萬要多想一步才是?!?p> 這位老者捋著胡子,在原地躊躇著,眉宇之間擰成一團,卻又瞬間分散。就這樣思索良久,這才說道:“納蘭大人,事情分三步。其一,派伶俐細作入城查探,回來稟報我二人。若是尚且安定,則下官先行入內,拜會總督,廣布金銀,提領兵馬。再之后,等后面的幾位佐領到了,我便可以以綠營總兵的名義,幫助他們在八旗兵里面站穩(wěn)腳跟,四川之兵,半數(shù)入我掌中,這才是第二步。這第三步……”
“我靈珠子,就可以入城,和四川總督大人,打打擂臺了?!?p> 納蘭明珠現(xiàn)在也是胡子拉碴,可他偏偏是一點都不急的,因為他急起來沒有用處。劉兆林很滿意的看著他不急,但他卻沒有絲毫的懈怠,還是補充道:“下官入城,而納蘭大人則還有事情做,因為他們看不到納蘭大人,則必然會心生疑慮。都江堰是天下名勝,天府之地全賴其事,布政使大人,理當先行巡查才是?!?p> “多謝劉大人提點,靈珠子就此別過,大人珍重?!?p> “珍重?!?p> 納蘭明珠抱拳施禮,隨即自引了一隊人離開此地,頭也不回的往都江堰走去。而劉兆林找了一家野外的酒店,正好扮作客商歇腳,一伙子細作潛入城中,不到一日,便傳了消息出來。
劉兆林是老將了,湖廣重地當了多年巡撫,是個穩(wěn)重的不得了的人。而在聽說了這成都城內的閑話之后,他思考了一分鐘,眼神堅定了下來。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此城可入,此事可做。”轉身向眾人喊道:“打開旗牌,向城內、軍營傳信,展開儀杖,入城。”
吳長明本來正為了這天地會和一眾事情發(fā)愁,忽然聽說這早就加以貶斥的劉兆林到了,連忙出城相迎。他幾乎驚喜的快要瘋了,一連下了一大串子的命令,比如讓館驛灑掃,后來又覺得不妥,連忙讓收拾東廂房,灑掃西廂房,后來才想起來,畢竟這是四川總督的官署,總兵另有府邸,又趕緊讓人將那個府邸再清點一遍,哪怕已經清點了三四遍都不放心,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老哥哥來了,我這個四川總督,心中終于算是有了底氣了。”裝模作樣的抹了幾滴眼淚,吳長明將劉兆林遞來的銀票又推了回去,感慨萬分的說道:“你我都是為了鰲相國辦事的,我在巴蜀獨木難支,正愁很多事情,想要和老哥哥商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