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公千里而歸,旅途定然疲累,今夜不妨就在此處住下,明日再尋落腳之地。”
“這…”蔡邕神色猶豫。
程遠志趁熱打鐵:“若是蔡公覺得不妥,此宅隔壁,還有一處宅子,就當是晚輩的賠禮,贈予蔡公?!?p> “這個……”蔡邕有些心動了。
他倒不是因為獲贈袁家豪宅而心動,而是去了衛(wèi)家,也是需要賣一下老臉才能弄到一處宅子安身。
說不定還得付出一點代價……
現在有人直愣愣送房上門,還是大漢名門望族,不差錢的袁家子弟贈送,收了吧,受之有愧,拒絕的話又有點得罪人。
一時兩難。
見狀,程遠志拼命給袁術使眼色。
袁術只好說道:“蔡公,區(qū)區(qū)小宅不成敬意,您就收下吧?!?p> 在場四位,哪一個不是聰明人?
蔡邕馬上就明白了袁術的意思,這是袁家在收攏士子黨人的心。
這事,袁家最近三四年一直都在做。
黨錮之禍時,天下士族幾無幸免,抄家的抄家,逃亡的逃亡。唯有弘農楊家,汝南袁家撇清了一部分關系,得以保全。
并趁勢而起,權勢扶搖直上。
袁紹甚至在服母喪三年后,又補服父喪三年,盡得孝義之名的同時,還完美避開了黨錮之禍。
此事,令士人暗地里多有不齒,說其“惜身愛命”,非君子所為。
于是,中平元年,因黃巾之亂解禁黨錮后,袁家尤其是袁紹,便開始大力收買人心,挽救口碑。
該送的東西,大方的送,該幫忙的地方盡力幫忙。
沒多久便扭轉了士人對其的觀感。
今日贈房之舉,怕也難脫收買人心之嫌。
思及此處,蔡邕釋然,先頜首后拱手,坦然接受了饋贈。
眾人穿過袁術府邸院墻上的中門,從程遠志的府邸大門出來,來到隔壁一處小宅子。
入了院子,袁術將三契(房契地契仆契)遞給蔡邕道:“蔡公,此宅略小,僅相當于我府邸一半大,還望蔡公不棄簡陋。”
蔡邕連連擺手,老臉上帶著禮節(jié)性的,略顯激動的笑容。
人在吳地漂泊十年后,終于又在都城洛陽有了個家。
說不感動是假的,他不能奢求更多了。
宅子方圓各半里,前后院錯落有致,花園書房一應俱全,就連仆從都準備好了,跟小沒關系,跟簡陋更搭不上邊。
袁術說宅子小,那只是相對于他家的宅子,此乃自謙之言,當不得真。
看了一圈,蔡邕覺得這宅子最多只有袁術府邸四分之一大小,便納悶道:
“公路,老夫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蔡公直言無妨?!?p> “老夫觀此宅大小,發(fā)覺未及汝府一半,僅有四分之一啊。”
“蔡公有所不知?!?p> 袁術看了眼正咧著嘴偷樂的程遠志,緩緩道出實情:
“此墻之隔,非我府邸,乃是我這義弟的府邸?!?p> 言下之意,隔壁的隔壁才是他家。
蔡邕訝然,看了一眼程遠志,又看了眼躲在身后的女兒,似乎明白了什么。
當下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程遠志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也就不再逗留此處惹人煩,與袁術別了蔡邕,出了蔡家。
畢竟第一次見面,把握住度很重要,過猶不及。
再說了,蔡邕都已經在隔壁安家了,這小白菜也就到了碗里,憑自己的計謀,那還不是哼哼哼……
撅著嘴亂拱……
想到得意處,程遠志的嘴角差點咧到耳朵上。
思索間,跟著袁術一同來到他家。
一進內院,袁術便立刻質問道:“賢弟追女,何故慷我之慨?”
好家伙,你泡妞,拿我的房子當禮物?
豈有此理?!
程遠志熟捻地攬住袁術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公路莫急,這房子你又不缺,以咱倆的關系,還分什么彼此?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
袁術一聽這話差點沒跳起來罵娘,連忙打斷道:“我的還是我的!”
他怎么能不急?那房子老貴了,精裝修!
現在被這家伙一句話就給送出去了。
你說氣不氣人?
不過,袁術冷靜下來一想,又覺得此時房子既已送出,事后埋怨就顯得不夠大氣,便沒好氣的揮了揮手:
“下不為例!”
……
黃昏時分,蔡府。
蔡琰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白天之事不斷在她腦海中回放。
一個頗有才學卻油嘴滑舌的大家公子,闖入了她的世界,擾得她無法安睡。
一閉上眼,就是那張壞壞的笑臉。
忽然,窗外傳來琴聲,聲聲敲擊心坎上,曲調哀婉悠長,歌詞悲憫蒼涼,只聽了一句,畫面感就油然而生……
北風啟月寒,孤雁自向南。
朝露掛玉顏,扶影人闌珊。
事非人亦逝,何來余音不止?
妙玉聲催心,千萬里路怎顧!
葉落風輕響,你也曾顧盼回望。
云翻苦海蕩,我又何苦念念不忘……
蔡琰豎起耳朵聆聽著,一臉神往的同時直覺頭皮發(fā)麻。
久久沉浸其中。
一曲早已奏罷,四下再無聲音。
蔡琰仍是如醉如癡,靜靜地坐在那里緊閉雙目,似乎仍在回味著剛才曲中的余韻。
蔡邕推門進來,見女兒如此神態(tài),搖了搖頭,關門退了出去。
蔡琰并沒有覺察到父親來過。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是半個時辰之后,她匆匆跑出閨房,來到院墻處,爬上木梯。
墻那邊,袁家貴公子袁術正背著手,立在一架木琴旁,愣愣的看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蔡琰羞澀的抿嘴一笑,忽然對袁術觀感格外的好,妙目自動掠過一旁的登徒子“袁射”,輕聲問道:
“適才這首曲子,可是兄所奏?”
“我不……”
袁術張口就要解釋自己也是聞聲剛到,不知是何狀況,卻聽程遠志搶答道:
“沒錯,此曲子正是公路所奏,此曲名曰《月夜思》?!?p> ?“不過我覺得此曲一般,我有更好的曲子,蔡家妹子可愿試聽一二?”
?“……”
蔡琰倚在墻頭,有心說自己不想聽,也不愿意聽,甩手不理此人。
卻又覺得此舉過于不近人情,在袁術面前落了下乘,便很勉強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
程遠志望見她這般模樣,心下暗暗發(fā)笑,心說討厭我要不要擺得這么明顯?等你以后知道了前面這首也是我自創(chuàng)的,我看你小臉往哪擱!
如是想著,忽然惡作劇念頭涌上,稍作醞釀,便坐與琴旁,邊彈邊唱:
“大河向東流啊,天上星星參北斗哇……”
程遠志專心而激情的彈奏著,并沒有發(fā)現蔡琰臉色大變,身形一個踉蹌,險些從墻上摔下去。
這會,袁術抱著膀子正在一旁看熱鬧,將蔡琰神色前后變化看了個全部,心下暗笑賢弟,簡直胡搞。
同時又覺得新奇不已。
這個年代,顯貴之家根本沒有追女一說,由于女子地位極低,看上誰直接領走即可。
像賢弟這樣費盡心思泡妞的行為,簡直聞所未聞。
不過倒是挺好玩的,畢竟對方也是個才女,名聲在外。
這一首歌曲很奔放,都奔放的到市井里去了,曲和詞都透著一股子鄉(xiāng)土(想吐)的氣息。
越聽,蔡琰望向程遠志的目光也就越嫌棄。
他在開玩笑的么?這也叫好聽?
同是姓袁的,這人跟人的差距有點大呀……
當聽到“嘿呦伊兒黝”的時候,蔡琰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魔音貫耳。
于是也不打招呼,匆匆下了木梯,氣呼呼回了閨房。
她覺得自己的耳朵被污染了。
剛一回到閨房,那曲子聲卻為之一變,重新變得婉轉動聽,連詞都跟著唯美起來。
“你的目光似一汪秋水,
蘊含世間所有的嫵媚。
我愿接受時光的剝離,
也愿承受無盡的孤寂。
任由風吹了八千里,
只為等候與你的相遇……”
蔡琰的小臉頓時就糾結了起來。
昭昭白影來
感謝登陸MJ是件痛苦的事情、_pary、龍英的打賞,跪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