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伯一家比起爺爺?shù)哪莻€老宅，要新式了不少。
農(nóng)村不缺地，有戶口的可以在自家宅基地上建房。
伯伯的房子就是自己請來泥水匠規(guī)劃造的，一共三層，如果放到城市里，妥妥的一棟小別墅了。
秦路跟隨著伯母院子的前門停下，伯母邊招呼著，邊用鑰匙開了門。
結(jié)果這邊鐵門一打開，里面就有一條大黃狗嘯叫地沖了出來，嚇了秦路一跳。
好在，狗見了主人，就哈嗤哈嗤地吐著舌頭，只是有些狐疑地看著秦路這個陌生人，以及他的身后。
“這是蓬蓬?！辈皋读四屈S狗一下，然后帶著秦路往里走，一邊朝屋里吆喝：“老秦，小路來了！”
很快，大伯也迎了出來，笑盈盈地在客廳門口擺上了拖鞋。
“小路好久沒見了啊。”
秦路忙賠著笑臉打了聲招呼，他同時又注意到，那大黃狗一開始似乎還打算對自己這個“陌生人”叫喚兩聲，宣誓一下自己在這家里的主權(quán)。
但當(dāng)它朝自己身邊的夕顏看了兩眼之后，立即就縮起了尾巴，屁顛屁顛地穿過了秦路大伯的身邊，跑進房間里躲起來了。
這讓似乎想要像伯母那樣薅一把狗頭的夕顏似乎有些失落。
“我在路口剛遇上小路，就帶他過來了。”伯母接著對伯伯說道。
“來的太急，都沒準(zhǔn)備什么禮物?！?p> “嗨，你這孩子，上伯伯伯母家要啥禮物，人來了就行，晚上留下吃飯，陪伯伯喝兩杯。”伯伯?dāng)堊∏芈返谋?，帶他往里走?p> 秦路注意到，伯伯的頭發(fā)比上次見到的時候白了不少，這也讓年紀(jì)看起來大了一些。
想想幾年前去世的爺爺，秦路感覺自己的心態(tài)又平和了一些。
“蕾蕾姐現(xiàn)在還在國外嗎？”
“是啊，之前在那邊已經(jīng)拿到綠卡了。”
秦路很快坐在沙發(fā)上跟伯伯伯母聊起了一些家長里短，遠(yuǎn)在國外的表姐，近到村里的大小事。當(dāng)然，也沒少問秦路工作和對象的事。
秦路沒急著暴露自己來這趟的目標(biāo)。
他想著這段飯肯定是少不了了，那不如上了餐桌，喝了點酒再說。
畢竟老話都說了，酒后吐真言。
或許是女兒不在身邊，老兩口也有些寂寞，今天秦路到訪，伯母一連整了幾個硬菜，而伯伯也饒有興致地多喝了兩杯。
看到他面露微醺，秦路便覺得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于是看似無意地說道：“伯伯，你那時候跟我爸他們都玩些啥??？”
他要一上來就問，我爸我媽失蹤前有沒有啥異常，失蹤后警察怎么說，這估計能把對方給直接問懵咯。
還是一步步來。
“玩些啥，那時候條件苦啊，也沒啥娛樂項目?！?p> 伯伯一手提著小杯的杯口，卻停在嘴邊沒往里送，而是滿懷感慨地回憶道：“我們一群人成天就是在外面瘋，下河摸魚，摸螺絲，捉泥鰍，再么就是上山扒松毛絲掏鳥蛋。
我跟你說啊，你爸是咱們一群人中玩的最野的那個，有一次你爺爺喊他去田里幫忙，結(jié)果他偷偷了溜出來。你爺爺來找他，他就爬到頭頂?shù)囊豢脴渖隙懔似饋恚屇銧敔斣谏嚼镎伊艘蝗τ彩菦]發(fā)現(xiàn)?！?p> 說到這，伯伯笑出了聲，又道：“當(dāng)然，事后一頓打是逃不掉的。你爸還給我看了傷勢，好家伙，屁股上青一塊紫一塊坐都沒法坐，都是用竹條抽的?！?p> 秦路聽到這，不禁也有些沉湎于伯伯所訴說的記憶里。
他對于父親的印象只維持到小學(xué)的部分，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但距今掐指一算，已經(jīng)一晃十多年了。
而更早的父親，爺爺睹物思人不說，他也無從得知。
今天倒是意外的從伯伯這里，得知了一些關(guān)于父親的事情。
看到秦路這般模樣，伯伯的表情凝滯了一下，不由嘆息了一聲：“哎，以前有機會確實應(yīng)該跟多你說說這些的?！?p> 他停頓了一會，一口喝干了杯中還剩下不少的酒，又另起話頭，說起了父親那時候其他有意思的事情。
這么看來，伯伯無疑是記得父親的。
這也就讓秦路更加肯定了，父母應(yīng)該是沒有被穢蝕所吞噬，在這個世界上消失存在力的。
那意味著，父母真的是出了意外失蹤了嗎……
就在秦路頗有一些黯然，甚至就連向伯伯追問母親失蹤前是否有些異常的話題都有些意興闌珊的時候。突然間，隨著伯母的一句話，讓這個原本平和的飯局，立即變得怪異起來。
“你媽那個時候身體不好，經(jīng)常生病，所以到處去尋醫(yī)問藥地看病，也只能把你寄養(yǎng)在你爺爺家里。
你媽和你爸那事發(fā)生之前，還打電話來，說讓我們幫襯著你爺爺，多照看你幾天，他們很快就會回來，沒想到竟然半途中遇上了意外……”
這話，秦路聽著像是有這么些意思，但感覺跟自己做的那個夢，又好像有些出入。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問些細(xì)節(jié)上的東西，那邊的伯伯卻是紅著臉，啪嗒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喉嚨大了起來：“你在這扯什么犢子呢，孩子都這么大了，有什么好瞞的啊，而且這事源華他們也沒錯啊！”
伯母一聽這話眉頭一皺，不滿道：“我哪胡說了，當(dāng)初源華和弟妹出事前，他們是不是打電話來咱們家說過讓我們照看小路幾天的，你當(dāng)時不是還去學(xué)校接過他?！?p> 但伯伯卻伸手一下子將伯母攔下，就是那種保安維持秩序不讓人通過的手勢。他迷離著雙眼，聲音頗為粗重地說道：“小路，我跟你說，你別聽你伯母在這里胡說八道，我今天就告訴你真相！
真相就是，你媽那邊的親戚——具體是個什么樣的情況我不清楚啊，反正就是有人找過來了，然后你爸你媽就被喊了過去，說要了結(jié)這個事情?！?p> “你難道就不奇怪么，一直以來你都是爺爺爸爸這邊的關(guān)系，卻從來沒有看到過你媽媽那邊的親屬，就是因為……就是因為……”
伯伯?dāng)?shù)次地舉著手指，就是劃不下來，有種話到嘴邊卻又忘詞的那種感覺。
邊上的伯母看著伯伯這副模樣撇嘴冷笑：“哼，還說我在瞎說，你自己才在滿嘴跑火車，弟媳婦老家的人早就不在了才嫁到這邊的，哪里來的人找，我看你自己才是喝醉了在這里張冠李戴亂說話！”
“我會亂說，我哪里亂說了！”
“你哪里沒有亂說，我看你一直都在亂說，你聽聽自己說話的聲音，舌頭都打結(jié)了?！?p> 結(jié)果后面，秦路也就顧不上聽什么父母的事了。
伯伯和伯母就這樣自顧自地吵了起來，剛開始還是圍繞著秦路父母的這個話題，但很快就埋怨起對方生活上一堆雞毛蒜皮的小事。
秦路從好不容易勸下了自己的伯母，再到扶醉倒的伯伯去臥室休息，離開他們家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晚上十點。
但就此，他也還是沒有搞清，伯伯、伯母他們誰說了真話，誰說了假話。
反而一直困擾著自己的謎題，變得更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