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兩孤嶺前
開撥前夕,冰庫肉山被啃食小半的消息,讓秦府中人大吃一驚。
秦宮想起言艮兩人遭遇的怪事,懷疑和此事有所關聯(lián),但是卻無法騰出手去徹查。
一大早,秦家隊伍便披掛整齊,跨刀背弓,穿好軟甲,和其他武者隊伍,隨著領頭的縣衙大隊浩浩蕩蕩地開出涿縣縣城,往西南方向群山去了。
家奴團總共兩百余人,秦家也賜下軟甲,佩上五尺長勾,他們要在前探路,這一面開刃,一面似勾的兵器就會發(fā)揮作用。
開荒不是簡單的一把火燒掉,那樣會損傷山脈的靈氣,必須要小心清理其中的妖鬼兇獸,然后避開靈脈焚燒出適合耕種的區(qū)域,或者是規(guī)劃出用作畜牧的地區(qū),至于適合武者修煉的寶地則要一一登記,作為涿縣的資產(chǎn)記錄在冊。
秦家作為涿縣的大族,被涿縣縣衙安排到側翼一處叫做兩孤嶺的地方,這里也是獵捕血肉時輕易不會來的地方。
縣衙派了一隊捕快過來,和涿縣軍營的一隊十二人兵馬,共同監(jiān)察總理開荒事宜,葉聽之聽出捕快隊伍中有兩人的聲音,是當日他探衙之時撞到的兩個人。
從他們交談中得知,其中那個年輕的名叫洪易,被他稱呼為頭的是兩孤嶺的負責人,秦家和分散征召的武者都要服從此人命令。
這一隊捕快個個氣血旺盛,太陽穴高高隆起,虎目鷹視,捉刀戴弓,威武無比。
洪易身高鶴立雞群,身形纖長,臉龐白嫩,但是指節(jié)卻可以看到長滿老繭。
他也是跨刀背弓,頭頂圓頂鐵帽,身上也披著軟皮鉚釘甲。
引人矚目的是他背后大弓,此弓造型夸張,弓身老木如巨蟒雌伏,隨時準備暴起,弓弦色如犀角,粗過成人拇指。
相比起來,秦家子弟背著的七石弓,簡直跟小孩過家家一般。
能開二十石弓便可徒手撕人,這人開弓之力恐怕已經(jīng)過了二十石。
秦佩臻看到此弓也不禁皺眉,她已經(jīng)練到三牛之力,力逾千斤,但是也不知道自己能否使用此弓。
秦家子弟自然知道縣衙捕頭的不凡,不敢有一點怠慢。
不過那洪易卻沒有絲毫上位者的傲慢,和秦宮嘻嘻哈哈地暢聊,一如當日葉聽之感受到的那樣輕松淡然。
軍營那隊兵馬,更不用說,俱是身披玄鐵墨甲,手持長槍,殺氣環(huán)繞。
他們是開荒中堅,也是督軍,哪個武者膽敢搗亂,絕逃不過他的手上長槍和刀劍。
兩隊人馬,入門的門檻都是武道肉身第二境“九牛二虎”,不然不足以鎮(zhèn)壓一方。
另一波人馬則是十幾個宗門子弟,分別是上黨郡的下弦宗、松月谷和青山宗。
個個身著弟子長袍,隨著山風滾滾,頗有一些仙風道骨,他們是仙宗在世俗駐扎的弟子,負責篩選有天資的孩童,輸送到宗門之中。
幾個仙宗弟子表現(xiàn)輕松,足下貼著黃符,走動間濛濛青光升起,抬著他們足不點地,悠然自得。
這是符箓,仙宗弟子和皇朝將士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們擅用符箓法寶。
如今,皇朝勢大,很多事他們也都得配合。
剩下的便是從涿縣民間征召的武者,有人踏入肉身一重境,也有人是常年習武,還沒有破境但是經(jīng)驗老道的武者。
他們則是裝備服飾各異,或零零散散站立,或三三兩兩攀談。
至于涿縣大軍主力和縣官蘇睿,則是負責最為兇險的區(qū)域。
葉聽之看了看隊伍的外圍,有不少膽大的百姓遠遠地跟在后面,企圖撿漏,其中不少都是衣衫襤褸的乞丐。
黑壓壓的一片,起碼有上千人之眾。
第一波開荒不會帶普通百姓進來,這些都是有些武道底子,但是囿于資源困乏難以進步的人。
其中武者是黑戶,或是常年隱藏之人,否則已經(jīng)被征召。
對于他們來說,開荒反而是一次天大而機遇,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說不定就能撿到什么寶物,或則珍惜血肉,服食之后一飛沖天。
而其中一人竟然就是那日奪他丹藥的丐裝少年,如今他眼窩深陷,面黃肌瘦,整個人狀若骷髏,毫無氣血可言。
幾日不見,竟然發(fā)生這樣恐怖變化,葉聽之驚訝地看向這個少年時。
對方似乎也察覺到葉聽之目光,遙遙眺望過來,微微一笑。
縣衙之人也不去驅(qū)趕,只是有捕頭遙遙喊話,警告這群人不得妨礙公務,否則殺無赦。
“吁!”,兩孤嶺前秦宮勒馬而立,和縣衙的領頭人還有軍隊的商量怎么安排。
葉聽之則是看著前方兩座相對而立,高不知幾千丈的山壁,不知道為何會用上嶺這個名字,明明是氣勢磅礴的雄山巨岳。
兩面青色光滑山壁之間,夾成一條青蔥峽谷,飛瀑流泉傾瀉而下,是真正的銀河落九天,更是激起漫天水霧。
霧氣中不時有紅色兇戾眼神隱現(xiàn),猿啼狒鳴之聲不絕于耳,凄厲尖銳,近乎于鬼。
視線穿過這兩座山壁,后面是高低起伏的延綿群山,和無盡密林,讓葉聽之想到了四個字“十萬大山”。
群山萬壑間,各種可怕的聲音此起彼伏,直欲裂開這天地。
雖然是白天,但是也不能絲毫隱藏恐怖氣息。
地方志還說什么易州境內(nèi)兇地較少,那冀州、遂州那些地方該有多恐怖,葉聽之被深深震撼,感覺大腦漸漸空白。
他早該想到,涿縣之內(nèi)就遍布被削平的高山,他們要去開辟的兇地又怎么可能是普通的小山頭。
一聲兇戾的禽鳴自高天傳來,穿金裂石,眾人極目遠眺,便看見一只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巨鳥,在日光下反射金光,長不知幾十丈,鳴叫聲直擊神魂,另人不寒而栗。
這里看去,那巨鳥怕不是在百里之外,視線之中,居然還給人龐大之感,若是湊近,豈不是如小山大小。
在場秦家子弟不少臉色煞白,連仙宗弟子也是眉頭緊蹙。
平日囂張的秦七十五瑟瑟發(fā)抖,臉色低沉無比,噤聲不語。
葉任之止不住喃喃自語,難以平復情緒。
兩孤嶺,方圓數(shù)百里,與縣衙主力探索的另一處兇地碧綠湖嶺一線之隔,其中是虛空裂縫。
這虛空裂縫深不知幾萬丈,恒亙在大晉四處國土之上,其上飛鳥不能渡,兇虎不能躍,天然地成為難以逾越的地界分割線。
相較于碧綠湖嶺,兩孤嶺還是會有武者前來捕獵,或是探索天材地寶。
這里既是武者的噩夢之地,也是武者的天堂。
無數(shù)武者在這里找到天材地寶,珍惜血肉,得以突破境界。
無數(shù)武者在這里死無葬身之地,落入兇獸口中,成為天地循環(huán)的一環(huán)。
葉聽之頭腦空白之時,突然身后襲來鞭影,他條件反射的想要躲過,又急忙控制出身形,生生受了這一鞭。
“啪”的抽打聲響起,鞭子落在背部,聲響炸裂,把青色布衫抽裂出口子。
嗤啦,布衫撕裂后,露出的血肉被生生打出一條夸張血痕,血肉模糊,鮮血滲出。
葉聽之故意放棄抵抗,甚至調(diào)動皮膜筋肉,讓背后血肉更易受傷,此時已經(jīng)能夠感覺到皮肉涼快之后,有絲絲痛楚傳來。
毛孔中乳白火焰吐出小舌,本能地想要修復他的身體,也被他壓制下去,任由皮肉血肉模糊。
“嘶,好痛。”葉聽之裝作遭遇重創(chuàng),馬上跪倒在地,一臉無辜惶恐的看向出手之人。
是六小姐,秦佩臻!
此女跨坐在高頭大馬之上,手執(zhí)長鞭,同樣的臉色煞白。
“小姐,這是做什么!”葉聽之伏倒,表現(xiàn)的唯唯諾諾。
秦佩臻卻一鞭接著一鞭狠狠抽打,打的葉聽之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秦家少爺秦志勛策馬靠過來,笑嘻嘻道:“六姐,怎么還沒出發(fā)就抽打起奴才了,要是打死了,可是少一個探路的。”
他的年紀比秦佩臻大上一些,不過卻因為其父在上一輩排行在秦宮之后,所以只能依秦府的規(guī)矩稱呼這個十七歲少女為姐。
說起來秦宮膝下三子女,數(shù)秦佩臻天賦最差,其他兩個子女一個入了州郡官衙,一個入了實力仙宗,這幾年已經(jīng)不在區(qū)區(qū)涿縣秦府了。
秦佩臻深呼吸道:“哼,不抽上幾鞭,心里不安寧。”
說著,她又執(zhí)鞭朝家奴抽取,引起一陣騷動,知道秦家長輩關注,才制止了她的行為。
秦佩臻仍舊無法平靜,跑到溪水處,一遍遍的用冷水洗臉。
秦志勛長嘆,他心中也是同樣焦慮,忽然策馬朝遠處吊著的百姓沖去。
口中念念有詞:“你們這些蒼蠅,只知道撿漏,看著來氣?!?p> 他沖散一波人群,才又恨恨返回。
葉聽之倒是佩服這些存心撿漏人,他恨不得現(xiàn)在扭頭就走。
這時,秦宮幾人已經(jīng)商議完畢,策馬來到秦家子弟之前。
他勒住馬匹,虎目環(huán)視數(shù)百家族子弟,威嚴無比。
“秦家子弟聽令,速速開撥進林,與駐軍和巡捕司探明路況?!彼_口喝道,中氣十足。
他們開動之后,那一支涿縣駐軍和縣衙捕快才跟著中間隊伍進入兩孤嶺。
秦家是他們的“炮灰”,而秦家奴仆則是秦家人的炮灰。
葉聽之好死不死地排在最前列,“死對頭”秦七十五則是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