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另一個陌生的人。
開了車門,貝貝跳了下去,在“新家”的院子里尋視著——周圍是一片黃土地,和李月華家差不太多,院子的西邊有一個一米多高用空心磚圍成的墻,里面?zhèn)鞒隽恕皣\嘰嘰”的叫聲。不過對此貝貝并不好奇,而且對她來說圍墻太高了,她也無法看到里面有什么。
這時唐安下了車,走進屋,關(guān)了門,留貝貝自己在院子里。沒過一會兒,唐安和屋主人一同走了出來,屋主人的臉上堆滿了皺紋,暴露在空氣中的膚色都是黝黑的,身上穿著布滿花紋的短袖,褐色的褲子和一雙黑色的布鞋。她是黎語表妹的姥姥,叫白桂英。她答應(yīng)收養(yǎng)貝貝一段時間。
她給貝貝準(zhǔn)備了一個吃飯喝水用的瓷碗,用剩余的空心磚給貝貝搭了個簡易的窩,不過沒有用繩子束縛貝貝,這讓貝貝很意外。
在和白桂英的相處中,貝貝仍和“之前”一樣安靜,白桂英給她洗澡的時候她也會乖乖站好。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確——一個暫住的客人。也確實如此。貝貝時刻注意形象,盡可能地乖巧,盡可能少出聲,生怕引起白桂英的不滿。就這樣太陽東升西落,時間走過了一天又一天。
漸漸地,貝貝又一次適應(yīng)了一個新的環(huán)境。不過......如果可以再多一個人就好了,貝貝心里想著。生活不再糟糕了,自然而然更多開心的事會常常被想起,而且無論時間如何流逝,這份快樂也仍保留在貝貝的心底。
白桂英對貝貝真的不錯,而且有了貝貝的陪伴,白桂英也很少體會到孤獨。在這個溫馨地氛圍下,貝貝也長胖了,也闖禍了。
圍墻里的小雞要出來透氣了,它們帶著天真與無知爭先恐后地跑了出來,用期待的眼光看著一切圍墻外新鮮的事物,很快,它們注意到了貝貝。小雞們開始一群一群地圍在貝貝身邊,“嘰嘰嘰嘰”地叫,碰巧這時貝貝在吃午飯,她就沒有理會。一只勇敢的小雞出現(xiàn)了,它歪著身子,一蹦一跳地向貝貝走近,離得越近,它也不在只對貝貝好奇了,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貝貝的瓷碗里。它靠得更近了,近到貝貝無法再忽視,她發(fā)出了很低的“嗚嗚”聲以示警告。真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這只勇敢的小雞執(zhí)意要嘗一嘗貝貝的伙食,它的嘴碰到了碗,剛想向同伴表達(dá)勝利的喜悅時,“嗷”的一聲貝貝咬住了它,小雞當(dāng)場死亡,就倒在了貝貝身邊。
這一切剛好被白桂英看到了,她非常生氣,因為這些雞長大后是要拿去賣錢的。她的手“咚”地砸在了貝貝身上,貝貝直接趴倒在地,身上的痛久久不能平復(fù)。白桂英仍無法消氣,她又打了貝貝好幾下,接著給唐安打電話,控訴貝貝的“惡行”,一直罵道口干舌燥,她才不舍地掛了電話。
趴在地上的貝貝看著她,想了很多:完了完了,她告訴了唐安,那黎語也會知道了,萬一因為這件事黎語再也不喜歡我了,再也不想見到我了,再也不來看我了怎么辦?完了完了全毀了,明明讓自己乖一點的,搞砸了,全都搞砸了,這下可闖大禍了......直到白桂英進屋,貝貝也仍在擔(dān)憂這件事。
之后的一個多月,因為學(xué)業(yè)的原因黎語無法來看望貝貝,只能通過日記思念她,而貝貝卻堅定地認(rèn)為一定是自己所犯下的“重罪”讓黎語對她產(chǎn)生了厭惡。她開始更加注重自己的情緒,控制自己的脾氣,希望一切有所轉(zhuǎn)機。
終于迎來了七月,也迎來了黎語。當(dāng)然是因為黎語放假而有時間了,可貝貝卻認(rèn)為是她變乖的“功勞”。但是真正見到黎語的時候,貝貝怎么還能壓得住自己的激動呢?原本的狀態(tài)爆發(fā)性地表現(xiàn)出來,她撲向黎語,在黎語的腿上留下了一道道爪印。不過黎語并不介意,反而很開心,因為貝貝的開心而開心。她蹲下身子撫摸著貝貝,當(dāng)看到貝貝的脖子上仍未長出絨毛的時候,她的心里五味雜陳。這時白桂英從屋里走了出來,貝貝察覺到了危機感。
“唐安和你說了吧,你家狗把我的好幾只小雞給咬死了?!卑坠鹩⒐辉俅翁崞疬@件陳年舊事。
聽到聲音,黎語抬起了頭,站直了身子,貝貝也不再鬧了。這件事黎語當(dāng)然早就知道了,她重復(fù)了一遍她的回答,只不過這次的對象不是唐安。
“我相信貝貝不會隨便去咬死小雞的,如果她真的這樣做了,肯定是那群小雞招惹她了,所以這個責(zé)任怎么能全怪在貝貝身上呢?”黎語表明了自己的態(tài)度和立場。
白桂英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才有理,只是一直在重復(fù)“貝貝咬死小雞”這件事,而黎語沒有再回復(fù)。站在一旁的貝貝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完了黎語地回答,最初她感到非常驚訝,因為她認(rèn)定黎語會加入批判她的一方,慢慢的,她回想起從前她犯錯的時候黎語是會很生氣,可是從未說過“討厭她”之類的話,而且事后她倆的關(guān)系還是一如既往的好,甚至更好。其實就是這樣,無論我們乖不乖,闖下多大的禍,愛我們的人還是會愛我們。這份愛遠(yuǎn)比我們想象中能容納的更多。
黎語再次蹲了下來,把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一件一件說給貝貝聽,而貝貝則不厭其煩地接收著。這天陽光散步下來,把那一縷縷專屬的金黃色給予地球的每一個角落,不過比起這束光,她們都覺得對方的存在讓她們更加溫暖。就這樣過了好久好久,可對她們來說只是一瞬間,就又要分別了。唐安示意了黎語,黎語向車走去。一剎那,一個身影飛速從黎語的身邊閃過,跳上了車,是貝貝!黎語好像看到了希望,她對唐安說:“媽,我們把貝貝帶回家好不好?”唐安沒有說話,但她嚴(yán)肅的神情給了黎語意料之中的答案。
白桂英走了過來,抱走了貝貝,黎語只得關(guān)上車門。黎語轉(zhuǎn)過身,透過后車窗看著貝貝,車也啟動了。貝貝一直掙扎著,終于白桂英松手了,貝貝從她的懷里跳了下來。她跑出院子,向車追去。她一直跑一直跑,她感覺到離車越來越遠(yuǎn)了,可是她也看到了趴在后車窗上那個心心念念的人,沒有什么能讓她停下,她仍在跑,并且心里默念:一定可以追上的,一定可以追上的......就這樣她一直跑著,而黎語一直望著,淚水堆滿了黎語的眼眶,她不想讓唐安察覺,只得轉(zhuǎn)過身,調(diào)整呼吸,不再去看貝貝。可就當(dāng)看到黎語轉(zhuǎn)頭了貝貝也仍在堅持,帶著她的信念越跑越快,連疲憊也無法追上她。就在這時車拐彎了,貝貝再也看不到了,她開始慢慢地感到累了,當(dāng)她抵達(dá)拐彎的地方時車早已沒了蹤影。她只能止步了,大口大口地吐著舌頭,“嗷”了一聲,也知道不可能得到回應(yīng)。她緩了一會兒,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去的時候聽到了另一只狗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