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該怕的人是你
男人膚色冷白,五官絕倫,而左邊眼尾處有一顆極小的痣——
小到平日里根本看不真切,小到唯有湊近了才能一睹真容。
今時得見,卻發(fā)現(xiàn)它或許是墨藍色又或許是黛青色;今時真正第一次觸碰,竟又感覺仿佛是命運的指引。
淅瀝瀝的雨水沿著唐慕之白皙的手臂下墜,她睫毛微顫,夾著淡笑的嗓音穿透雨幕,聽起來卻是無比桀驁,“你想從我這里聽到什么答案?”
這話多少有些沖撞的意味,可大小姐忽又斂起一身鋒芒,以罕見的溫柔輕輕摩挲著那顆痣,張狂地幽幽道來,“如果……你不怕等太久,就用余生來聽、來等?!?p> 唐家女兒生平第一次動情,自當用一生一世來做衡量單位。
凝著小姑娘從眼睫砸落的晶瑩剔透又淬著微茫的雨珠,裴子羨瞳孔驟然一縮,連帶著那挺拔的身軀也肉眼可見地輕顫了一下。
下一剎,他將她的手下移,拉到貼合自己心臟的位置后,薄唇輕輕翕動,似警告似威脅地逐字逐句步步緊逼,“或許,你就應(yīng)該聽她的話。這個外人,不是好人,也并非你等待的良人。”
“你若執(zhí)意和他在一起,注定無法善始善終!”
“唐慕之,你當真是該怕的!”
男人暗幽的瞳孔比任何時候都要冷邃沉窒,可他偏用這森郁的眸與她對視。
嗓音經(jīng)過雨水的浸染變得深沉而殺伐,可他偏用每個都透著狠厲的音節(jié)逼問。
然,似乎怦怦如鼓擂的心跳頻率出賣了他。
一字一頓一撲一通皆泄露了他的倉皇心事!
那樣意氣風(fēng)發(fā)孤傲冷矜的人,本不必、也不該,又何須至此。
于是,唐慕之雪頸微微后仰,輕輕踮起腳尖在他鼻尖落下虔誠一吻,“單純的用外人、壞人來形容你,未免太過平庸?!?p> “晦暗成墨也好,斐然成詩也罷,萬般皆是你。更何況——
余生將由我親自刻畫修飾,誰人敢隨便定義你?”
狂風(fēng)在黑暗中嗚咽,怒吼著掃過海灣上的每一滴雨水。
可這鋪天水霧好似也遮不住唐慕之那滿身風(fēng)華……
這時候,她一邊瞬也不瞬地望著這個蕩飏她神魂的男人,一邊慢慢收緊放在他胸口的手掌,宛如握住了什么。
并且,再開口的反問語氣霸道囂張,又似傲骨天成,“相反,該怕的人是你。
倘若你我底色相同便也罷了,那說明我們本就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但如果本人魚公主一旦得手后便將你拖入深淵,你又如何逃得了?”
此時此刻,面對這番熾烈且強勢的剖白,即便裴子羨一貫寡情薄意,心中業(yè)已悸動得厲害,那雙波瀾四起的眼波中更是轉(zhuǎn)瞬便燃起了某種濃烈的灼灼情愫。
更甚者,比之情話,小姑娘對他的占有才更叫人徹底淪陷。
沒必要也不能再耽擱下去,裴子羨伸手便準備將人抱起——
小姑娘粉發(fā)洇濕,眸中微光似璀璨銀河,裙擺亮片散亂,可謂與不顧一切從深海上岸尋找所愛之人的美人魚公主別無二致。
是以,男人再開腔的音調(diào)雖仍舊沙啞但已然流露出了幾分愉悅,“既然不怕那就沒機會了,你我、至死方休。”
可說話間,卻動容又震撼到一時無言。
影閣還未梳理出全部細節(jié),但在捕捉到眼前人四肢上無數(shù)道細細傷口的瞬間,心中便已了然——
她與唐瑟如的交鋒不只是單純的口舌之爭,在那段失聯(lián)的時間里,唐家眾星捧月的女孩為了能與他在一起,竟不惜孤身一人翻山越嶺,上山下海!
在此之前,他曾自負地認為是她擾了他的安寧,攪了他的風(fēng)云。
而事實是怎樣的?
這個明艷動人的女孩,又何嘗不是披荊斬棘乘風(fēng)破浪為他奔赴而來?
她亦親手為他掀翻了自己的碧波千里。
甚至遍體鱗傷!
因而下一瞬,裴子羨雙手捧住女孩臉頰,不斷咽動著喉結(jié),那極盡克制的力道仿佛頃刻間就能將她唇肉撕咬出血。
可最終也只是在她有些發(fā)白的唇上印下深深一吻旋即懈了力道。
但到底還是仍流連在她唇上,廝磨淺啄,仿似要把她刻在骨血里,以至于一呼一吸之間的話題都已然裹挾上了血腥氣,“既已從容夫人那里把我贏了回來,那么這輩子,你我生同衾死同穴。
我的名字直到最后一刻都會伴你左右,哪怕是墓碑上?!?p> 刻什么?
夫——子羨?
好端端的都開始邀她共赴黃泉之約了?
不過,也不是不能答應(yīng)。
緊繃的情緒松懈之后,唐慕之思維已經(jīng)開始亂了。但還是忍不住揚起唇角,輕笑著糾正,“都是黃泉預(yù)約客,一起走也有個伴。
但有一點,羨哥哥你是激動到漏說還是故意對我欲擒故縱?
刻墓碑之前,是不是應(yīng)該先在結(jié)婚證上寫上我和你的名字?”
男人昂藏體魄再次輕輕顫動,這一次,他終于將人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并緊緊扣在懷中,“記住你說的,有違此誓天打雷劈?!?p> 承蒙時光不棄!
那個嬌俏的少女識破了這場陰暗潮濕,穿過呼嘯的風(fēng)與粘膩的夏夜,終是毫不猶豫地奔進了他的雨里。
當初只那一眼,卻是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