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愛什么？

　　“張哥，兩斤黃瓜，三斤洋芋，還有那個生菜給我也稱些，小江愛吃那個。”

　　“好嘞，大江這幾天怎么都不見你？”

　　“哎！小江要去游樂園玩，這幾天不是去游樂園就是去周邊逛逛?！?p>　　江懷付完錢，準備提案板上的菜袋子，岳南先一步提了，江懷深吸了一口氣，說:“岳南，你怎么又來了？”

　　岳南頓時手足無措，她默默地給自己打氣，開頭難！開頭難！開頭難！然后一臉笑容的說:“我在這菜市場買菜，碰巧看見你就過來了?！?p>　　江懷也就無所謂的聳聳肩，繼續(xù)采購，接下來無論他買什么東西，岳南都會搶先一步拿起來，有時還會說:“我力氣大，我拿我拿?！辈贿^江懷的臉色越來越沉了，嚇得岳南都不敢找他聊天了。

　　到了家門口，江懷打開門卻擋在岳南面前，說:“東西給我！”

　　岳南試探的說:“我給你送進去?！?p>　　江懷也沒說話，毫不猶豫的拽過岳南手上的袋子，‘嘭’的關上了門。岳南有一瞬間的茫然，這是又被拒之門外了。

　　還是回去吧！家里還有兩個祖宗，誰都惹不起。

　　晚上，她在麻將館里找到在打麻將的江懷，岳南就坐在江懷旁邊，看著江懷邊抽煙邊喝啤酒，還不忘打麻將，她就心里堵得慌。

　　這個人怎么變成這樣了，小時候江懷是個開朗愛笑很會照顧人的小哥哥，再見江懷是個正義感爆棚卻愛吐槽的鐵血硬漢，現(xiàn)在呢？就因為瘸了腿嗎？然后就可以變成這樣子，這樣混不吝。

　　她這幾天跟在江懷身后，時?？匆娙局鴣y七八糟發(fā)色的小混混對他畢恭畢敬，還有胳膊、胸口上刺青的社會人和他相談甚歡。濃郁的生活氣，卻掩蓋不了他和社會不良人士的密切交往。她明顯感覺到那些人對江懷的熱情，還有周邊人看似溫和卻有些疏離的態(tài)度。

　　這幾年的空白是她不了解的現(xiàn)實，可是，那又能怎樣？他還是他，江懷還是祁明浩，都是他?，F(xiàn)實就是她需要重新了解現(xiàn)在的江懷。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一個軍人了，沒有那么簡單的讓她去了解，已經(jīng)沒有了直率的性格，她現(xiàn)在知道，那樣的直率只是當時所處的環(huán)境讓他沒有多余的表情，那說到底她對他的了解其實有些縹緲，所謂的真實就像現(xiàn)在這樣，那個人可以時時在她的面前，她可以接觸到真實的他，生活中實實在在的他，不像在電話那端是她根據(jù)平時的手機通訊想象出來的形象，時常會讓人患得患失。

　　現(xiàn)在好了，他會去菜市場買菜、會出去遛彎、會去下象棋、會湊熱鬧、會去打麻將……不管好的、壞的，總歸都是他，他最真實的生活。從前上學的時候，在心里總存著不切實際的夢，以為愛情可以替代面包。后來長大了，也知道了大人們背后的無奈，因為現(xiàn)在她也是個大人了，沒有愛情日子還會照樣過，可是沒有面包就真的過不下去了。

　　她茫然的走在街上，望著街上朦朧的燈光，就像她的心，茫茫然然的。

　　“哎！來，來，小丫頭！”

　　她看見之前那個給她指路的超市大爺，回頭笑了笑，走了過去。

　　“咦～不想笑就別笑了，真丑！”

　　岳南失魂落魄的坐在門口的搖搖車上，然后無聲的掉眼淚。

　　“呀！你這丫頭怎么這么愛哭，真是的，別哭了好不？”

　　她其實也不知道她為什么哭了，就是眼淚爭先恐后的出來了，她也沒覺得自己傷心難過了，就是莫名在哭。

　　大爺看勸不住她，只能無奈的說：“得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這個，你懂得，咱江懷的?！?p>　　岳南也不是真想哭，聽見了意外之喜，馬上強制收了眼淚。

　　大爺看的稀奇，還笑著說：“你怎么跟我小孫女似的，眼淚是說收就收，她要吃零食的時候就這么眼淚汪汪的看著我，我這個心吶，真是受不了，可惜她爸媽不讓我給她零食吃，我每次忍痛不給，她就掉金豆豆，我就偷偷給她，然后她就像你現(xiàn)在這樣，眼淚立馬收了，我每次都既好笑又好氣，我給你說，她……”

　　岳南就靜靜的看著大爺在那自嗨的說了一個多小時他孫女，她也沒打擾，她聽著這些生活瑣事，慢慢的心情變得十分平靜，就像是游戲過后回歸現(xiàn)實，這，才是真實的。

　　大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笑了：“看我，又說歪了。那個江懷啊，05年搬來了這里，當時他媽還在，沒幾個月，他媽就走了，好像是得了癌癥，具體我也不知道。后來江懷就跟那個，對，就是現(xiàn)在街對面那家網(wǎng)吧的老板一起混，那老板以前是咱這一片兒的道上老大，哦，那時候明面上是城管，大家都叫張哥，成天他們收保護費，江懷就跟在后面，不過倒沒看見他收。隔壁片區(qū)的王老虎有時候找茬，每次都是江懷第一個上去干架，你想問我怎么知道？嘿嘿，晚上睡不著，就愛看點窗戶外面的事，公安都抓了他們好幾次，可惜沒啥用。第二年，小江那孩子就來了，那孩子來的時候都有七八歲了，說是江懷的崽，我看不像，那孩子又乖又有禮貌，學習年年都是第一，還跳級，真是個小天才，哪像江懷呀。

　　后來上面整頓，也沒了城管這些，江懷他們就從良了，你看江懷現(xiàn)在，人模人樣的多好，聽說他家挺有錢的，也沒見他出去上班，手頭也沒見緊過。后來聽一個小混混說，他看見江懷還去收租，除了他家這套房，他還有2套120平的房，他家還有輛越野車，嘖嘖，這江懷家底也挺厚的……”

　　后面就是大爺對江懷的經(jīng)濟條件的感慨，岳南也就順利的走神。

　　她不清楚江懷對于她到底意味著什么，幼時戀戀不忘的偉岸身影？年少時渴望牽手的英雄？現(xiàn)在呢？少年時曾幻想著那個英雄會拉風的來找自己，可結果卻像‘紫霞仙子’經(jīng)歷的一樣，都猜不到結局。現(xiàn)實中哪有那么多的英雄，美人色衰、英雄遲暮，那么她是愛英雄什么？

　　是英雄年少輕狂的肆意？是英雄堅強偉岸的肩膀？是英雄揮斥方遒的豪邁？還是象征英雄的鎧甲？真是可笑，我們愛英雄，大部分卻愛的是那身皮，里面的人呢？被我們遺忘了嗎？可是江懷，她愛上的是那個人，不是皮啊……

　　英雄也是人啊！他同樣高興會笑、難過會哭，會打呼嚕，會放屁，難道因為他是個機體上的人，我們就要遠離嗎？就像愛豆粉明星，如果明星吸毒、家暴、逃稅等，是犯罪了，是原則上的錯誤，脫粉理所當然?？墒且驗槊餍钦剳賽劬兔摲郏驗槊餍峭诒强?、摳腳丫就脫粉，是不是有些可笑。難道因為他像普通人了，不是幻想中的完美，就該舍棄嗎？那么當初到底是什么吸引著你？我們很多人都會忘了初心。

　　那么，江懷，她想牽著他的手，你伸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