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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垣契闊

十一、刳心洞外

東垣契闊 其水有云 4598 2021-10-02 06:00:00

  李玄鑒和張無痕坐著馬車趕到刳(kū)心洞外的時候,正看到洞外一片混戰(zhàn)。

  其實李玄鑒并不特別在意抵達刳心洞的時間,早一天或是晚一天在他都無甚分別。只是他們今夜趕到山腳下的客棧時,正聽得客棧里的小哥提及刳心洞石門開啟要在每月月圓之夜,當夜又正是月圓之夜,李玄鑒便與張無痕、李玄英諸人連夜趕至山上的刳心洞。誰知沒有看到刳心洞石門開啟,倒正趕上石門關閉后洞外的一場大戰(zhàn)。

  帶了文延義的白衣人,以及緊隨其后的青衣人和文子琢是最先走出刳心洞的幾個。

  洞中光線太過昏暗,文子琢只能看出白衣人的身形和他所使用的武功路數,出了洞口,待她仔細看清了白衣人的面貌,已經震驚到不能自已,完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翱墒牵降资遣皇恰趺磿??怎么可能呢?如果是,他為什么沒能認出我?”文子琢心中肯定又否定,焦灼不已。

  青衣人仔細辨清了救下文延義的白衣人面貌,似乎也有些意外。

  還沒等文子琢搞清楚白衣人的情況,刳心洞外,另外一隊人馬的出現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原本空曠的洞外赫然站立著身著紅、黃、青、紫、白五種不同顏色服飾的劍客。

  “神爵五使?!蔽淖幼琳J出了他們的身份。

  被文子琢一眼識破,神爵五使也有些詫異。白啟使不禁有些佩服地首先言道:“有眼力?!?p>  “諸位怎會到此?”

  “自然是為劍法而來?!背嘌媸剐宰蛹保滩蛔〈鹪?,一邊說著還要一邊瞅向那位戴面具的青衣人。

  “我想,若是不留下《文蹈千秋劍法》,諸位恐怕沒有這么容易下山了。”流黃使輕聲慢語地說道,“哦,對了,文延義也煩請留下?!本驮谒沉艘谎畚难恿x的時候,文延義整個身子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什么劍法?這劍法不是在刳心洞中嗎?”文子琢不動聲色地回道。

  “少在這兒胡說,”赤焰使一劍指向青衣人,道:“你手里的可不就是摛文劍!這劍法怕不是被你偷了去吧!”說著,便揮劍直奔青衣人的面門。

  紫光使和白啟使兩人在一旁反復討論思量了一番,最后終于決定兩人還是對付身邊帶有文延義的白衣人比較好。雖說表面上他們兩個人對付的也是兩個人,但是文延義在白衣人身邊,免不了要拖他的后腿,這樣紫光使和白啟使的勝算豈不是更大?于是,兩人便聯手擋在白衣人身前,與之纏斗。

  文子琢見白衣人受到攻擊,便要上前幫忙。這時,丹青使攔住了她,一言不發(fā)地持劍與之相斗。

  看到丹青使也拔了劍,流黃使便趕來幫忙。

  “我一個人應付得來?!钡で嗍估淅涞卣f道。

  “我知道啊,所以才來你這里與你合作?。 绷鼽S使?jié)M不在乎地回道。

  “果然是個趁人之危的好手?!钡で嗍挂荒槺梢?。

  “多謝夸獎!”

  此時,洞中的人們也已經出來,就在上官玉燭護著羽曇剛剛邁出洞門的瞬間,刳心洞的石門轟然關閉。有兩三個跑得慢的,沒能在石門關閉前出來,便被困在了洞中。在石門關閉之后,人們還可隱約聽到洞中幾人的慘叫,或是性命不保。

  出了洞的人們面對洞外打斗的景象驚呆了。這樣的高手對戰(zhàn),近年來武林中并不常見,更何況是多個高手同時作戰(zhàn)。

  不少人心中生了自慚形穢的念頭:“唉,原以為自己也算是在武林中占得一席之地,如今看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還妄想著去奪什么劍法,豈不可笑!”又有不少人動了歪念:“今晚這是鷸蚌相爭??!且看我如何漁翁得利。”

  一些膽小者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就要下山離了此地,可還沒等這些人走到下山的路上,流黃使已經擋住了他們的去路,不過幾招,便干凈利索地將這些妄圖下山之人消滅個干凈。做完這些,流黃使又不慌不忙地趕回自己的戰(zhàn)場,與文子琢纏斗不休。顧了對決,又顧了這等閑散之事,神爵五使中也只有無恥如他,可如此自在了。

  人群中剩下的那些有心逃跑的,見了先前下山的先驅者們悲壯的下場,一個個停在原地,再不敢輕舉妄動。

  瑯玕和上官祺落看清了洞外的局面,瑯玕便要去相助文子琢。回頭看到上官祺落,又吩咐了她待在上官玉燭身邊,才放心離開。

  上官祺落本來也是想要與瑯玕一起的,可是想想自己的身手,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地不要去添亂了才好,便與羽曇一起留在了上官玉燭身邊。

  可是,沒等瑯玕趕到文子琢身邊,他在半路卻被另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你是,辛夷?”瑯玕聽上官祺落提到過辛夷的樣貌和她的妙悟劍。

  “不錯?!?p>  “你也是為了刳心洞的劍法而來?”

  “算是吧。”

  “可是這洞中并沒有什么劍法?!?p>  “也許吧?!?p>  “如今你卻為何攔我?”

  “沒什么,就是看不慣東垣派的人而已。你也是東垣派弟子吧?”

  “正是。”

  “上官玉燭兄妹的功夫我已經領教過了,卻還沒領教過閣下的身手。不如試試?”辛夷見瑯玕和上官兄妹過往甚密,早就看其不爽了。

  “真是莫名其妙!”

  “好像有點吧?!?p>  辛夷就這樣無理地糾纏住了瑯玕,要與之一較高下?,槴\脫不得身,只好與之戰(zhàn)在一處。

  李玄鑒諸人在刳(kū)心洞外觀察了半晌也沒能看出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他們又錯過了什么。張無痕在一片混戰(zhàn)中先是看到白衣人的面孔,覺得有些面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之后看到文子琢與流黃使和丹青使兩人戰(zhàn)在一起,她有些驚訝又有些擔心地輕呼了一聲:“母親!”

  “什么?”李玄鑒順著張無痕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文子琢,便轉頭對趙翼吩咐道:“趙翼,你快上前相助。就那個穿黃衣服的,還有那個穿青衣的,兩個男人欺負一個女子算什么!趙翼你可全力教訓他們,我相信你的武功可以的。”

  趙翼有些為難,不敢撇下自己的職責所在,口中答應,身子卻不愿離開。

  李玄英瞅了張無痕一眼,對李玄鑒道:“我去吧?!?p>  “嗯嗯,英弟去也好,英弟武功也不錯的?!?p>  李玄英扭頭對趙翼和韓擁囑咐道:“照顧好殿下和,無痕姑娘?!彼孟袷堑谝淮翁岬綇垷o痕的名字,可是說完這句,他的心跳卻有些加快。

  流黃使見李玄英來相助文子琢,撇下丹青使,便與李玄英持劍相接。

  李玄英一襲黑衣,襯得臉龐越加白皙。流黃使以為遇見個絕色美女,心中歡喜,可是與李玄英交戰(zhàn)片刻,他才發(fā)現對方原來是一位俊美的少年。這讓他這個多年以來流連花叢,混跡情場的風月老手深感驚異,他對這位神情凝重、不茍言笑的少年也有了幾分好奇。

  李玄英武功不差,與流黃使相比卻還差了許多,只因流黃使對李玄英有了莫名的好感,手中的劍便往往失了方向,每次出劍都要比李玄英慢上一步,出劍的力道也減了不少,不經意間還要將手臂有意無意地在李玄英身上擦過。若是被李玄英出手擊中,流黃使反而面露笑意,心中說不出的歡喜。

  這些小動作讓李玄英格外惱怒,他手中的劍舞得飛快,恨不得立馬除之而后快。

  終于,流黃使被李玄英的劍刺中右臂,鮮血迸濺,洇濕了衣袖??墒撬芸毂愕弥鴻C會斬了一截李玄英的黑色衣衫,握在手中聞了聞,甚是滿意地以之包扎了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無恥!”李玄英氣得臉都綠了。

  流黃使卻并不惱,道:“美則美矣,脾氣卻差了些,不過是我喜歡的?!边@句話簡直要活活將李玄英逼瘋。

  這時,紫光使和白啟使與白衣人之間的戰(zhàn)斗已經結束。紫光使和白啟使兩人白白在戰(zhàn)前選擇了一個自認為萬無一失的策略,以為兩人占盡了便宜,卻不料被對手強勁的劍法一路橫掃下來,竟只有招架之功,半分便宜也沒撈著。看看兩人大勢已去,兩人便識趣地退出了戰(zhàn)場,給白衣人讓了路。白衣人也不欲與兩人有過多牽扯,帶了文延義,徑直離開。

  文子琢看到白衣人離開,分身乏術,不能相追問個究竟,恍惚間以為自己先前看到的只是一個鬼魅的身影。

  另一邊,戴面具的青衣人亦將赤焰使擊退,向著白衣人的方向追去。

  丹青使觀察了一下雙方的形勢,約莫覺得自己與文子琢再耗下去,一天一夜也未必能分出勝負,且這一役的目的也不在與文子琢爭勝,便也不欲糾纏,撤了劍招,抽身離去。臨行之前,丹青使望了望上官玉燭的方向,似乎在找什么人。

  文子琢擺脫了丹青使,終于也得了機會,隨即順著青衣人的方向追去。

  辛夷與瑯玕倒是打斗正酣,若是再戰(zhàn)半個時辰,辛夷定能勝出。只是辛夷覺得瑯玕的劍法與以往所見東垣派中的劍法有所不同,略感新鮮,所以拖延了不少。如今,她也算滿足了好奇心,見其他高手已散,沒了興致,亦自行離開。

  一時間,紛紛擾擾,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變得安靜了許多,只剩下流黃使還在與李玄英糾纏不休。李玄英出劍迅速,他的劍法也便迅疾了幾分。李玄英的劍招慢了下來,他的劍招也就緩和不少。就像遷就一位愛慕的情人一般,流黃使的劍似乎并不在取勝,而只是在以劍傳情。

  李玄英從初時的氣急敗壞中冷靜了下來,停止了出劍,冷冷地站定。即使流黃使假意出劍要刺向李玄英的胸前,李玄英也不再作出任何回應,只是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流黃使倒沒了主意,只好抽回了劍,停止了挑逗。

  用眼角余光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流黃使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李玄英身上,道:“你生氣了?抱歉!”看他決意不再理會自己,流黃使幽怨地嘆了口氣,道:“告辭,后會有期!”說完,飄然離去。

  刳心洞外,突然顯得安靜異常。

  張無痕走到了瑯玕身邊,瑯玕很是驚訝,問道:“你不是與李公子一同去了京城嗎?”

  “那邊的事情已了,我想來找你。落落姑娘給了我地圖,我便來找你了。”

  瑯玕這才看到跟在張無痕身后的李玄鑒諸人。

  “英弟,剛剛那一劍你怎么沒躲?我都嚇了一跳?!币娎钚⒁荒樀年幊粒钚b不無關心地問道。

  李玄英瞪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文子琢追至山下,沒有了白衣人和文延義的蹤跡,只攔下了戴面具的青衣人。青衣人停下腳步,文子琢問道:“閣下是什么人?何以會‘文蹈千秋劍法’?”青衣人沒有回答,只是注視著文子琢,半晌言道:“文姑娘劍法很是不錯,不知師父可好?”

  “家?guī)熞呀涍^世。我也不是什么文姑娘,我已經嫁人了?!闭f完這句,文子琢心想:“聽他這話,似是知道我?guī)煾甘钦l,可我干什么要與他說這些?!?p>  青衣人聽了,微微點頭,道:“哦,原來文姑娘已經嫁人?!彼坪鹾芎闷?,道:“所嫁之人可是張青陽?”

  文子琢道:“我嫁不嫁人與你有何相干!”

  青衣人仿佛有些落寞,道:“唉,你竟已經這么大了。”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到底是誰?為何會‘文蹈千秋劍法’?摛文劍又為何會在你的手上?當年在我父親墓前與我交手之人是不是你?你又為何要偷走我父親的遺骨?”文子琢一連串的問題急于知道答案,青衣人卻并不打算直言相告。

  文子琢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難道這人是父親?不可能,父親怎么可能還活在世間,再說,我見過這青衣人面具之下的容貌,并非父親!可是,他既然容貌盡毀,我又如何斷定他就不是父親。”文子琢心中閃過千言萬語,最后還是否定了自己:“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父親,他一定是偷取了文家劍法之人?!?p>  正這樣想著,青衣人卻將兩本書遞到了文子琢手上,道:“該是拿給你了?!?p>  文子琢再看手上這兩本書,正是《文蹈千秋劍法》和《九疇方略》兩本文氏家傳秘籍。恍惚間,文子琢有些暗自神傷。便是為了這兩本書,江湖中不知又起了多少風浪,亦不知當年之事又是否是這兩本書惹下的禍端。

  “前輩與家父,莫非是舊識?此書本該在府中,卻又為何在前輩手中?”文子琢憑直覺,料定眼前之人并非敵人。

  “萬事皆有因由。你可知文延義之事?”

  “略有耳聞?!?p>  “此人是文府仇人,我必除之?!鼻嘁氯瞬挥嘌?,他像是又想到一事,問道:“既知文延義之事,你與夫君又為何要救他?”

  “這刳心洞中的老者真的是文延義?晚輩只想追查真相,并無相救之意。至于晚輩夫君,早在多年前便已過世。”

  “哦?那這白衣人……”青衣人或者覺得是自己看錯了,便不再多言,“那洞中的瘸子確實為文延義無疑。文姑……文夫人,就此別過,后會有期?!闭f完,青衣人便飛身離去。

  文子琢悵若失親,當年那份家破人亡的錐心之痛似又涌上心頭。她又想起了袁夫子對她講過的文延義的往事,想起了那年春節(jié)過后,她與張青陽回府祭祖的種種。是了,她的夫君張青陽,連這青衣人都會認錯,莫非他真的只是一個自己想象中的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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