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刃孤狼

第三十章 雨打枇杷聲

刃孤狼 妖痛 4322 2022-04-11 06:13:50

  那道灼目的白光像是蒙蔽了整個世界。

  我閉上雙眼,腦海里不是漆黑,而是通天徹地的白。

  瞎子,都是瞎子了。

  天幕如綢,細(xì)雨蒙蒙。檐角落下的雨滴,滴在檐角下的枇杷葉上,枇杷葉不堪重負(fù)的彎了腰,雨滴落在地上濺起泥花。

  雨夜的血腥味異常的低沉,泥土味蓋不住血腥氣,又融入了血腥氣。

  檐下有琴音律動;雨水滴答滴答如撒豆子,在瓦片上、在泥土里、在草木中;院外有武士在揮刀,金鐵撞擊聲、刀入肌骨聲、慘叫聲、還有來不及慘叫的嗚咽聲。

  雨漸漸停息,琴聲緩慢,有人推開院門邁步前行。

  “你似乎很累,你的右腿受傷了。”檐下琴師開口提醒。

  “不耽誤殺你?!笔殖謨雌鞯娜藴喩硎茄?p>  “我知道,你殺人不留活口。”

  “你還有什么遺言?”

  琴師微笑著說道:“你可以跟我講一下蘭幸小姐的相貌嗎?這樣,死后也能把她的樣子記在心里?!?p>  “你是她的琴師?!?p>  “我是個瞎子,雖為蘭幸小姐彈奏十年,但我卻始終不敢去看?!?p>  “瞎子?能看到我的右腿受了傷?”

  “我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我的心能看見,就像能看見你刀刃上的血滴滑過刀尖,即將落在地上?!?p>  融入雨水的血液,凝結(jié)成一粒血珠緩緩墜落,我屏住呼吸用懷疑的目光看向那個琴師。

  琴師眼神空洞,嘴角帶笑。

  “你不用驚訝,也不用懷疑。眼睛瞎了我還有耳朵、還有鼻子、還有手,這些都可以指引我的心靈。就像春暖花開,不僅僅有艷麗和芬芳,花開也可以有聲音,路過的風(fēng)也可以有色彩和形狀,只要你張開雙手用心感受,只要心中有光明,處處便都是光明,即使沒有眼睛,我的心也一樣能看得清楚?!?p>  我冷笑一聲,忍不住嘲諷:“可你始終不知道你家小姐的樣貌。”

  目盲琴師仰頭輕輕嘆氣,“蘭幸小姐,請?jiān)徫业臒o禮,我只是想一直為你演奏下去?!?p>  琴師從蒲團(tuán)上緩慢起身走到檐角下,摘取一片枇杷葉,重新坐回蒲團(tuán)上,將枇杷葉放在膝邊。

  “又要下雨了,請容我彈奏一曲再死。”

  我點(diǎn)頭答應(yīng)。

  琴聲雨聲如珍珠落玉盤,琴聲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沒有憤恨和悲傷,有的是豁然宛如新生。

  “雨打枇杷上一百二十一聲,蘭幸小姐,其實(shí)我偷偷看過你,用心看的。”

  我緩緩閉上雙眼用心感受,面前的不再是一片慘白。

  有雜亂的腳步聲,有驚慌的慘叫聲,揮舞的空氣也有了形狀,他們的相貌、舉止,在我心里都無比的清晰。

  “只要用心去感受,沒有眼睛我也一樣看的清楚?!?p>  “我剛才聽到孤狼說話了。”慌亂中有人大喊,“他說他沒眼睛也能看清,聲音就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

  “哪個方向?眼睛都被閃瞎了,你別用手去指啊。”

  “就是在……,額?!?p>  我沒有讓他把話說完,手里的刀已經(jīng)劃破他的喉了嚨。

  鮮血飛濺,濺在他們的臉上,有人用手指抹了抹,放進(jìn)嘴里。

  “是血!有人死了!”

  場面更加混亂,不過這種混亂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向前沖刺、左右砍殺,我的刀讓他們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收刀入鞘。

  我一共砍死了九人,應(yīng)該還有兩人活著才對,小野二是一個,再便是藤原大豁了。

  “啊!啊!別殺我!”某個方向,小野二驚恐的喊叫。

  我慢慢的朝那個方向走去,同時也在小心提防著藤原大豁,我不知道藤原的眼睛有沒有復(fù)明,他隨時都有可能給我致命一擊。

  身后有陣風(fēng)拂過,我下意識抬刀擋在身后。

  “鐺”的一聲響,刀與刀的撞擊震得我手掌心發(fā)麻,整個人往前踉蹌了兩步才站穩(wěn)腳步,藤原也是一樣,倒退兩步。

  這一擊藤原顯然是用了全力,也說明他現(xiàn)在能看見。

  我看不見,他看得見,這就好比我在明處他在暗處,不過好在戰(zhàn)斗就只在我們兩個人之間。

  我迅速回身,睜開眼緊盯著藤原最后落足的方向,我要給他一種我能看見他的假象。

  我和藤原相互對峙,誰也沒有先動手。

  這時小野二朝我不知扔了什么東西,我微微偏頭細(xì)聽風(fēng)聲。

  下一秒,藤原大豁抓住時機(jī)出刀立斬,躲過小野二扔來的東西后,我再次偏頭,聽著刀風(fēng)聲,感受著空氣的流動。

  橫刀格擋,藤原大豁手中刀砸下來的勁力有如車撞,讓我已經(jīng)瘸了的腿支撐不住的開始后退。

  藤原不斷砍殺,我只能聽風(fēng)辯位,好在他出的每一刀我都能擋住,只是無法反擊。

  “藤原先生,這孤狼是個瞎子,他需要側(cè)頭聽聲音?!毙∫岸莻€極為擅長觀察的禍患,他發(fā)現(xiàn)了我的秘密,我必須先一步殺了他。

  揮刀逼退藤原的空隙,我從袖子中甩出兩枚鏢射向小野二,但沒射中。

  然后地廳內(nèi)就變得悄無聲息,小野二和藤原就仿佛消失了一樣,我再也追尋不到他二人的蛛絲馬跡。

  我沒有目盲琴師那樣的天賦,他自幼瞎眼,但其他感官卻異于常人。

  “啪!”

  茶盞被摔碎在墻上,然后接二連三的器具摔打聲圍繞著我,讓我頭暈?zāi)垦!?p>  我聽不清風(fēng)聲,因?yàn)榈教幎际秋L(fēng)聲;我感受不清空氣的流動,因?yàn)榭諝庠诘教帣M沖直撞。

  我的背后受了重重一刀,這一刀好像要把我劈開。

  我跪在地上用刀撐著身體,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但我也不想就此倒下。

  “小野二小心,真的有忍者!”藤原突然大喊一聲,想要砍掉我頭的屠刀轉(zhuǎn)而收回。

  “鐺”得一聲,刀和苦無對撞。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向甬道盡頭,我重新站起身,忍者與藤原交手十余招后開始近身搏擊。

  那個忍者很擅長貼身纏斗,一度讓藤原有刀用不出。

  我再次沉浸下心。

  “我的曲子彈完了,你覺得怎么樣?”

  “雨聲太大,我聽不清,也不想聽。”

  “你可以不用聽雨聲,只聽琴聲。說真的,我的曲子彈奏的其實(shí)挺好聽?!?p>  刀出………。

  一步…

  兩步…

  三步,斬!

  人頭落地。

  躺在地上的忍者長出一口氣,道:“不愧是鷹翔館館主,真的很強(qiáng),不過新織先生更強(qiáng),若是沒有新織先生出手,只怕我會被他活活勒死,不過有些可惜的是讓那個看門的小子跑了。”

  “你是誰,為何救我?!蔽议_口詢問。

  忍者哈哈一笑,“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新織先生要去哪里,我們邊走邊聊?!?p>  馬車輕緩,我坐在破車板上,高山駕車。

  高山就是這個年輕忍者的名字,他很年輕,不過才十八歲,但他嗓子沙啞說話就像三十八歲。

  “新織先生,您確實(shí)很厲害呢,您在什么都看不見的情況下就能………?!?p>  高山很愛說話,見到我就像見到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樣話多,但卻沒說些什么有用的話。

  這是好事,也不是好事,總之他的話癆就像毒狼一樣令人頭大。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和毒狼相遇,那么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他倆人了。

  我說:“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哦,對對對。是這樣,三十二年前,前政府防務(wù)長官九孔,秘密組建了一只忍者部隊(duì)………?!?p>  半個小時,一件事,高山說起竟然要追本溯源,但最后總結(jié)出來就是一件事。

  木希多綱的老師九孔有一支108人的忍者部隊(duì),九孔死前將他交給了木希多綱。六年前木希多綱遇害,其子木希謹(jǐn)野在外未歸,這支忍者部隊(duì)就交由內(nèi)務(wù)部長川吉先生暫為調(diào)用。

  高山道:“木希先生在前往九馬島的途中受阻,有您和上原先生的冒死相救,木希先生才能順利抵達(dá)九馬島。在木希先生登上九馬島后,便下令讓所有忍者都記住您和上原先生的名字。只不過在紅樓地下的時候,我并不知道孤狼就是新織先生,后來我趁著你們都在打斗,我扔出兩個爆閃丸,然后趁著混亂逃出了地下。不過走之前……”

  “地下室完全沒有遮擋物,你躲在哪里?”我開口打斷了高山的話。

  高山嘿嘿一笑,指了指頭頂,我頓時意會過來,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道:“原來如此。”

  然后高山繼續(xù)說道:“不過,在我走之前順手抽走了墻上貼著的幾張懸賞令,出了地廳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孤狼就是新織先生?!?p>  “木希謹(jǐn)野有心了,也多虧了你我才能逃出來。木希謹(jǐn)野最近還好吧?!?p>  “先生不知道?”高山詫異的看著我。

  我詫異的看著高山,問道:“知道什么?木希謹(jǐn)野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高山長嘆一口氣,“去年木希先生在九馬島被井上井田帶人扣留了,到現(xiàn)在一直在被軟禁中?!?p>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井上井田不是一直支持左派的嗎?你且細(xì)細(xì)說來。”對于這個消息,我聽到后吃了一驚。

  “在您與上原先生走后,木希先生接到井上井田的書信,定下了五天后的第二次會議。但是誰也沒想到井上井田早就倒戈右派勢力了,會議開始時便帶人扣押了在場所有左派重要議員。先生您也知道,這么做對目前尚不穩(wěn)定的新政府局勢相當(dāng)不利,所以只能軟禁起來。同時柳村阿東來對外宣布,右派與左派經(jīng)過一致協(xié)商,共同主持戰(zhàn)事,并在西京組建共同辦公室?!?p>  這件事無論對于國家還是人民來說都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傳聞柳村阿東來這個人性格極其極端、殘酷,而且心思深不見底。

  他可以把所有跟他作對的人全部鏟除,而且斬草除根,他所懷疑過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死去或者失蹤。

  東西戰(zhàn)爭期間,他下令屠殺的城池有五座之多,被殘害的無辜者接近兩萬。

  由于柳村阿東來鐵血手腕,敢明著反對他的人寥寥無幾,國家沒分裂時,皇帝幾次想要除掉他,但卻沒能。

  高山接著說道:“無論是當(dāng)年的九孔先生還是木希先生,都是靠著我們這支忍兵部隊(duì)作為底牌才敢明著反對柳村。即便他柳村武功天下第一,也架不住忍者傾巢而動去襲殺。原本打算等借著柳村的手拿下九馬群島后,再結(jié)果了柳村,沒想到井上井田突然反水,導(dǎo)致現(xiàn)在的局面變得極為被動?!?p>  “那你們現(xiàn)在聽誰調(diào)遣?”

  “川吉先生,九馬島第二次會議川吉先生臨時有事沒有參加,這才險(xiǎn)險(xiǎn)躲過一劫。柳村沒有抓到川吉先生,也就不敢對左派議員下手,也是怕我們報(bào)復(fù)。不過柳村那老家伙很不是省油的燈,紅樓這種地方若沒有他操手,早就被我們一鍋端了。柳村時常在紅樓發(fā)布高額懸賞令,來買一些可能對他產(chǎn)生影響的人的頭顱,這其中就包括川吉先生的。”

  我突然想起來這些年總是不斷的在接上面分配下來的任務(wù),只怕其中幫柳村殺得人也不少。

  但是按理來說,狼穴接取那么多任務(wù),應(yīng)該會積攢富可敵國的賞金才對,但是我一分錢沒有看到,我們?nèi)粘5拈_銷都是在任務(wù)目標(biāo)身上或家里拿來的。

  我開始懷疑,狼穴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就真的是為了金銀細(xì)軟?還是說狼穴的背后牽扯到某些勢力,為他們而殺人,那些所謂的懸賞都是幌子。

  高山接著說道:“從木希先生遇害后,我們一直在打壓著紅樓。不過九馬島事件發(fā)生后,紅樓開始死灰復(fù)燃,柳村不好明著殺川吉先生,所以就把川吉先生的懸賞令一直掛在榜上。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亡命之徒到處找川吉先生,所幸川吉先生躲藏的極好,他們很難找到。”

  “原來川吉先生躲起來了。”

  高山道:“可不是。但是又沒人真的能躲得了一輩子,所以川吉先生決定反擊,先拿紅樓開刀。像我們這樣的忍者,一共派出去一百多個,深入調(diào)查紅樓各個據(jù)點(diǎn),以及買家和賣家?!?p>  “你們這支忍者部隊(duì)不是總共108人嗎?”我疑惑問道。

  高山道:“我已經(jīng)算是第三代了,下面還有十歲左右的,那是第四代,四代加起來總共接近500人。這還只是我們的忍者部隊(duì),其實(shí)我們左派的家底很豐厚的?!?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再接話繼續(xù)說下去。

  話說的差不多了,也就開始沉默。

  許久過后,高山突然一驚一乍,轉(zhuǎn)過頭瞪大眼睛看著我,是想說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dá)。

  “沒關(guān)系,你先縷清思路。”

  我耐心等待著,片刻之后,高山鄭重其事地開口說道:“紅樓里有一個非常奇怪的人,這個人是買家,但卻查不到他任何信息,所有調(diào)查過他的忍者都一樣,沒人知道他是誰,這個人就像是一個謎團(tuán)一樣?!?p>  “哦?是誰?”我詫異的問。

  高山說道:“那個人叫‘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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