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天理循環(huán)
第二天姜舒梅剛準備去干爹干娘家說說情況,派出所的幾位同志卻比她起的更早。
姜舒梅吃完早飯剛出門便被廠里一個人在路上拉住了,“廠長你聽說了嗎?昨天呂興生被人逮住扭送派出所了,警察同志們剛來村里調(diào)查情況呢。”
姜舒梅看她的模樣,試探性地問了句,“知道具體是啥嗎?”
對方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不知道啊,還有膽子大的問警察打聽呢,警察說這個叫個人、個人啥來著,我給忘了,反正就是不能說?!?p> 姜舒梅心下了然,估計這也是為了保護自己。
畢竟就算后世,被欺負了的女孩子還經(jīng)常會遭受到各種流言蜚語,以后的日子也會充滿來自旁人的試探與諷刺。
更何況現(xiàn)在這個年代呢?
果不其然,等姜舒梅前往李家,一路上盡聽旁人議論了。
好些人都打聽到底是誰被欺負了,看那擠眉弄眼的八卦模樣,簡直讓姜舒梅不寒而栗。
還有好事者眼睛賊溜溜地轉(zhuǎn)著,四處問家里有閨女的人家,想把那個人給找出來。
姜舒梅想都不用想,這些人要是真把人找出來,肯定不會說什么好話。
無非又是那一套呂興生怎么不欺負別人,非盯上你,是不是你勾引他之類的屁話。
好在來的幾個警察同志都是姜舒梅認識的,自然不會將這件事說出來,免得瓜田李下說不清,受害者又被流言蜚語逼死。
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有過。
“小梅你來啦。”齊月見著姜舒梅,立刻把她拉進屋,壓低聲音,“你聽說呂家那事沒?今天一早有幾個警察來找你干爹,說要問以前的事,我就想到你了?!?p> “幸虧當初分家了,你沒被姜老太給弄去呂家,不然那王八蛋估計也要耍流氓?!?p> 姜舒梅搖搖頭,“昨晚他想要堵的人就是我,幸虧被人給救了?!?p> 齊月一聽,頓時瞪大眼,反應過來后捂住姜舒梅的嘴。
“這話你可別往外說,外面啥人都有!讓警察同志去調(diào)查,你別主動往上湊,不然真成了黃泥巴落褲襠,說不清了?!?p> 姜舒梅點點頭,握住齊月的手。
“干娘您放心,我也就給你們說說,別人我肯定不說?!?p> 齊月這才舒了口氣,“你詳細說說,昨天具體咋回事?”
姜舒梅把情況一說,齊月拍拍胸口。
“謝天謝地喲,幸虧有見義勇為的好同志經(jīng)過?!闭f到后面,齊月又忍不住八卦,“那位同志是哪個村的,還是縣城里的?”
“我具體也沒打聽那么清楚,不過應該是縣城的?!?p> 齊月也不知想到什么,“昨天也太晚了,你娘的性格我知道,肯定套不出來什么話,等下次你把人叫你干娘家來,我?guī)湍銌枂柷闆r,這同志應該沒對象吧。”
姜舒梅一聽,急忙打住,“您這是想干嘛???我才十六歲,肯定得以學習為主?!?p> 齊月瞪大眼,十六歲咋了?
現(xiàn)在誰家姑娘不是十五六歲就相看起來了,好的小伙子就像地里的麥子一樣,收了一茬是一茬,剩下的穗都是沒人要的。
可一想到姜舒梅在讀書,后面又要考大學,齊月也歇了心思。
“也是,還是得好好學習,你不知道,現(xiàn)在你干爺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就指望著咱村在你這出第一個大學生?!?p> 想到老狐貍之前帶她去考試的表現(xiàn),姜舒梅能想象到對方的期望。
兩人又閑聊一陣,話題早就偏到太平洋了。
呂興生這是在村里著實是個話題,然而很快就沒人關心他到底打算禍害哪家閨女了。
呂家之前的事被重新翻出來了!
要說那閨女也是真冤,原來并不是自己投河了,是在反抗呂興生的過程中被對方給弄死后扔到河里了。
第二天尸體浮上來大家才發(fā)現(xiàn)這事。
連著幾個月村里人洗衣服都不敢太靠近河邊,好些都挑水回來洗。
呂興生給那家人一些好處,對方宛若那寂靜的河水般緘默了,仿佛沒生過這個閨女。
這事也過去幾年了,到底是怎么被翻出來了?
誰也沒想到,最終的突破口竟然在兩個人身上。
一是呂興生的傻瓜兒子,這人是真的傻,說話顛三倒四,卻很實誠。
警察問他你的媳婦咋沒了?他眨了眨眼,突然跳起來掐住警察的脖子。
這人力氣大,最后費了半天的勁才把人掰開。
要不是看他是傻子,非得把他帶回所里去。
掰開后傻子流著口水嘿嘿直笑,“爹和她鬧,鬧著,沒了?!?p> 被掐的警察皺著眉,深深地看一眼旁邊呂興生正兒八經(jīng)的媳婦。
后者頭發(fā)早早染了白,噤若寒蟬,連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但傻子的話不能當證言,后來又有一個人站出來了。
是嫁過去那戶人家的小閨女,平常在家里從來不多話,仿佛一個透明人。
卻在黃昏時偷偷從家里溜出來,抱著派出所同志的大腿不撒手。
她是親眼看到她姐被害的。
那天晚上她去找她姐玩,姐姐卻滿面愁容,推著讓她快點回去。
就在這時呂興生醉醺醺地朝這邊屋子來了,她姐情急之下把她推到了床底下。
這事就被小姑娘從頭聽到尾。
她姐在死之前拼了命地伸著胳膊,一次又一次把妹妹想要鉆出來的腦袋重新按回去。
直到被呂興生最終掐死,那只干慣了活顯得分外粗糙的手,就這樣垂在床沿邊,再也沒了力氣。
后來趁著呂興生把尸體拖出去的時候,女孩捂著嘴跑回了家。
可第二天,收了錢的父母便當沒這回事般,再也絕口不提報警,也不去找村長。
甚至威脅她也不許說出去,不然打死她。
女孩從此以后變得沉默,但這種沉默像火山爆發(fā)前的平靜。
外表寂靜無聲,內(nèi)里熔巖滾燙。
她終于等到了警察同志來調(diào)查這件事。
即便家里一大早出門前特意把門鎖死了,已經(jīng)長大了的姑娘還是跳窗跑了出來。
她要為姐姐討回一個公道,別人不記得,但她始終記得姐姐那只手。
這條命不能白白沒了。
姜舒梅知道前因后果后,甚至有幾分慶幸。
或許也是天理循環(huán),如果不是呂興生再一次心生惡念,他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或許永遠沒有重現(xiàn)天日的機會。
這也是呂興生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