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先到了家附近的超市,想要準備些路上的食物,但是一進去就發(fā)現(xiàn)食品架上空落落的。他搶下了僅剩的一箱餅干,抱在懷中。
收銀處的員工全部換了人,持槍的士兵站在門口。蘇澤把箱子放在收銀臺,收銀員看著箱子皺起了眉“我們現(xiàn)在有購買的限制。”
他從箱子中取出幾袋餅干,把剩余的餅干遞給身旁的工作人員,示意他們放回貨架。
“現(xiàn)在給錢也不賣?”蘇澤有些不悅。
“現(xiàn)在是特殊情況,你要多理解理解”收銀員也毫不客氣。
蘇澤知道現(xiàn)在情況特殊,也沒有再和收銀員爭論,他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百元鈔票,遞給收銀員。
他看著收銀員接過錢,就把他的餅干移到了一邊,蘇澤等了一會,也不見他有什么其他的動作,有些惱火地問“你不找零的嗎?”
“我不是說了現(xiàn)在是特殊情況嗎,你也知道現(xiàn)在斷了電,收銀臺也沒法用,怎么給你找零!”
“沒有零錢你就不找零了,你知不知道……”
砰的一聲巨響打斷了蘇澤的話,他扭過頭,一個男人躺在血泊當中,亂七八糟的食物散落在周圍,兩名軍人很快抬走了男人的尸體,持槍的士兵朝著周圍被震住的人大聲道“看什么看,別以為現(xiàn)在斷了電就可以為非作歹了,動起歪念頭了!”
這一槍就像一盆冷水,瞬間把蘇澤的怒火澆滅了,他的小腿在褲中微微顫抖著,他低下頭,顧不上和收銀員繼續(xù)理論,拿上餅干快步走出了超市。
回到小區(qū)門口,蘇澤遠遠的就看到了不少居民被攔在了門口,幾名持槍的士兵和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門口,他想起超市中血腥的一幕,還是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中年男子洪亮的聲音響起“各位居民們,現(xiàn)在有個重要通知要求傳達給各位,最近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讓大家的生活受到了影響,還請大家不要著急,政府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恢復電力,這段時間大家盡量多呆在家里,減少外出,希望各位能夠配合政府的工作,合力度過難關?!?p> 或許是持槍士兵的原因,并沒有不長眼的人在此刻提出異議,大家被士兵從側(cè)門放進了小區(qū)。
回到家中的蘇澤,拿出了一個小號的行李箱,他知道現(xiàn)在的情況恐怕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糟糕,他取來一套衣服裝進箱子,隨后把剩余的空間填滿食物和礦泉水,最后剩下的空隙塞進了些止血藥。
他又從床頭柜中把相冊取了出來,他用袖口擦拭了幾遍相冊的封皮,掀開衣服,把它壓在了箱子的最底下。
第二天的生物鐘把他準時叫醒,他把手腕上的機械表扣扣到最里面的一個空隙,看了看時間,剛好是早晨六點,他拿好箱子,背好雙肩包走出了房間,他把門扣上,鎖芯傳來清脆而又熟悉的聲響,他提起箱子,最后看了眼自己的家,然后走進了樓梯間。
他一路提著箱子走到了小區(qū)門口,翻過灌木叢,從車庫的出口擠了出來,就在他以為已經(jīng)安全逃離的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蘇澤一轉(zhuǎn)頭,正是昨天在小區(qū)門口的士兵。蘇澤臉色變得慘白,想要解釋些什么,話卡在嗓子眼,怎么也說不出來。
“怎么昨天說過外面危險還要跑,你要相信我們啊?!笔勘穆曇舨]有想象中的那么嚴肅。”
“我……我是真的有急事”蘇澤磕磕絆絆道。
“唉。”士兵的聲音小了下來“路上注意安全,我們收到消息,城外現(xiàn)在有不少的蟲子,像是那天在天上的那樣?!?p> “嗯……我知道了”蘇澤一口氣松了下來“謝謝你啊?!?p> “我知道,你們要是真打定了主意,我們管也是管不住的,更何況我們現(xiàn)在本身就缺人手。不說了,你趕緊走吧,現(xiàn)在這情況,越晚走越危險!”
蘇澤拉著箱子,沿著小區(qū)外的小路朝著大巴站走去,他透過黑色柵欄,小區(qū)中干涸的人工湖,禿嚕嚕的綠化帶,黃藍色交加的鍛煉器材,干巴巴的假山,看著看著,眼睛也變得干澀起來。
大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什么人氣,每走一段才能碰到幾名士兵,士兵看到他后都會善意的點點頭,好像在說著“一路順風”。
蘇澤就這樣跑到了大巴上,他沒理會站在巴士門口的王坤,直接跑上了空無一人的大巴,那在眼底積蓄已久的淚水,如同地底的噴泉開出一道縫隙,從干涸的池底噴涌而出。
一直到蘇澤的聲音變啞,王坤這才走了上來,他擔心的看著蘇澤“蘇老弟,等會孩子們就要到了?!?p> 蘇澤用袖子在眼睛上胡亂的抹上幾把,然后揉了揉有些腫脹的眼圈,他接過王坤的面巾紙擦了鼻子,然后冷靜下來。他看到王坤仍然站在自己身邊,問道“還有什么事嗎?”
王坤滿臉糾結(jié),期盼和痛苦各自占據(jù)了臉的左右,開始爭奪地盤,他搓了搓拇指和中指,小聲說“老弟,那個……我們不是說好的……”
蘇澤沒好氣地拉開雙肩包的拉鏈,取出一打牛皮紙包著的現(xiàn)金遞給王坤,王坤一把接過,連忙道謝,然后拿著牛皮紙袋就跑到駕駛座上。
一打開袋子,晃眼的大紅色映入眼中,他取出一打鈔票,用指肚細細摩挲,手指上的細紋和鈔票發(fā)出的莎莎聲如同天籟,他粗略的看了一眼數(shù)量,就把袋子重新密封起來,再找來一個布袋,套在牛皮紙袋外面,然后再塞到座椅下面。
收到錢后的王坤開始變得坐立不安,每過一會就要把布包取出來欣賞一陣。在他第三次剛?cè)〕霾及鼤r,大巴的門被敲響了。
王坤慌亂的收起布包,打開了車門,孩子們一個個的扶著扶手上了車,等到孩子們?nèi)可先ズ?,一名年輕的女老師從臺階上來。
“梁老師?!蓖趵こ蠋煷蛄藗€招呼。
“王師傅,我們現(xiàn)在可以出發(fā)了吧?”
“沒問題?!蓖趵し砰_了嗓門“孩子們,系好安全帶,我們要回家了!”
車門緩緩關閉,車子的引擎發(fā)動,道路兩旁的的景色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蘇澤靠在窗邊,一個女人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您好,我是梁玉希,是孩子們的班主任?!?p> 蘇澤偏過頭,看著這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皮膚白皙的老師“您好,我叫蘇澤,搭你們的車子回臨城,路上還請多多關照。”
“沒關系,王師傅跟我說過了,既然是王師傅的親戚,我肯定也放心,就是路上麻煩你了?!?p> 蘇澤的眼皮跳了一下,一時竟說不出話。
梁玉??吹教K澤一言不發(fā),趕忙問道“你沒事吧?”
哭笑不得的蘇澤只得向她坦白“梁老師,其實我不是王坤的親戚,我給了他些錢,讓他載我一程。”
梁玉希鬧了個烏龍,臉色有些泛紅,她向蘇澤解釋“當時酒店有政府人員來告訴大家盡量不要出城,城外可能有危險,但是孩子們叫嚷著要回家,我也沒辦法,只能給王師傅點錢,讓他幫忙找個要回臨城的熟人,幫我路上照看下孩子。”
她瞄了一眼蘇澤“其實王師傅這人不壞,就是有點貪財,你也別在意,等會我跟他說說,讓他把錢還給你?!?p> “讓他還錢,那估計跟要了他的命差不多。”蘇澤也沒計較“畢竟是坐你們的車子回去,孩子我盡量幫著照顧?!?p> “謝謝?!?p> 梁玉希重新輕點了一遍人數(shù),三十八個孩子不多不少,她重新坐回到了最后一排的蘇澤旁邊。這時的蘇澤正跟前一排的男孩聊天,男孩叫楊小慶,是班長,他向蘇澤問道“蘇老師,你看到前天晚上的那只大蟲子了嗎?”
蘇澤頓了頓,回答道:“我當時離的很近,看得一清二楚?!?p> “當時有個老爺爺,他一下子就把那只大蝎子打趴下了,簡直跟拍電影一樣?!?p> “那可不是電影?!?p> 楊小慶滿臉的憧憬“那個老爺爺真的很酷,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他那樣就好了?!?p> 蘇澤鼻子一酸“要是真有那么一天,還是不要像他那樣了?!?p> “為什么啊?”楊小慶滿臉的疑惑。
“你想想,那個老人家年紀那么大,肯定會有很多家人,他的兒子,孫子看到這一幕,那該有多難受啊?!?p> 小慶也不再說話,好像陷入了糾結(jié),蘇澤再次把頭偏向窗外,兩側(cè)的高樓逐漸消失,他知道,車子馬上就要出城了。
大巴在高速入口的收費站停了下來,幾名警察站在收費站的臺子上,王坤搖下了窗戶,警察走到了邊上“師傅,不是說過現(xiàn)在能不出去就盡量不出去,外面危險的很?!?p> 王坤一臉苦相“兄弟,你看看我這一車的孩子,要是不回去,你說孩子們怎么弄?更何現(xiàn)在出了這事,聯(lián)系也聯(lián)系不上,家里要是遲遲見不到人,你想想那得亂成什么樣?!?p> 警察也不再多說什么,自打昨天起,已經(jīng)有很多人不聽勸阻開著車跑出了城,軍方和警察要維護城內(nèi)治安,又要探查周圍環(huán)境,繁重的任務和人手不足的問題讓他們對于這些強行要離開的人根本沒有辦法。
“走好,路上注意安全?!本焓謩永鹗召M站的欄桿,大巴奔馳而過,卷起的風吹動收費站上方掛著的條幅。
條幅上寫著四個大字“禁止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