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前面五里就是棲鳳山了。”堯漢英拱手報道。
離開時還是初春,歸來時卻已深秋,滿山紅葉隨風(fēng)飛舞,絢爛而又蕭瑟。
“知道了!”靖王與趙墨騎馬往前又走了一段,勒住韁繩,看向趙墨道:“趙小姐救命之恩李琰無以為報,來日若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一定盡力!”
“王爺客氣了!”趙墨拱手告辭,與豆蔻策馬而去,待行的稍遠(yuǎn)一些豆蔻問道:“小姐,為何靖王殿下不稱呼您為皇嫂?而是稱呼您為趙小姐?”
“或許是他們皇家的什么規(guī)矩吧?”趙墨也不知緣由,不過她現(xiàn)在沒有心情思考這些,這幾天讓她痛苦糾結(jié)的是越來越近的皇家別院!
她那個深不可測的醇親王對她這個不告而別的王妃會怎樣處置?
他們皇家會不會怪罪父親?
祖母會不會受連累?
當(dāng)初急火攻心,不顧一切地跑出去,滿心只想救擎兒,根本顧慮不了這么多,如今平安回來,反倒越近心就越虛!
“小姐!”豆蔻突然大喊一聲。
“嗯?”趙墨回過神來。
“你再不看路就撞樹上了!”豆蔻被趙墨剛才放任馬兒亂跑的行為嚇的不輕!
“?。颗?!”趙墨強(qiáng)迫自己專心看路。
“小姐,你不舒服嗎?”豆蔻看她臉色不好,關(guān)切地問。
“哦,我有些頭疼,下來休息一會兒?!壁w墨就坡下驢道。
“好!”豆蔻給小六遞了個眼神,她倆也弄不清趙墨是真不舒服還是在拖延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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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
追影今天第三次外出探查回來。
“嗯!”醇親王筆下的“靜”字收尾處頓開了岔,伸手扯下,隨手扔在地上,久保默默地?fù)炱饋?,和剛才寫壞地那些紙落在一起,已是厚厚一沓。若是以往,王爺一個月也不會寫壞這么多張紙!
“王妃已到棲鳳山腳?!弊酚盎胤A道。
“她不是早就到棲鳳山腳了嗎?”醇親王蘸飽墨的筆落不下去,懸在紙上滴下一滴,墨汁在尚好的宣紙上洇出一團(tuán)正圓。
追影也是一頭黑線:“是!王妃她......一直在棲鳳山腳下休息,未曾再前行?!逼鯛斨蛔屗抵刑讲?,不許他上前迎接,否則,一個時辰之前王妃就該入別院的大門了!
“靖王那邊安排好了嗎?”醇親王強(qiáng)迫自己的心緒回到政事上!
“已經(jīng)安排好了!”追影不見醇親王回應(yīng),又道:“屬下這就再去看王妃娘娘。”
“嗯!”醇親王重新拿出一張宣紙,重新提筆、蘸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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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王一馬當(dāng)先,自他與趙墨分開之后便沒再開口,任由自己的汗血寶馬“飛雪”按部就班地帶前行,陽光灑在他臉上卻照不進(jìn)他的眼中,前方,帝都城門已隱約可見。
“嗖!”一把利箭從遠(yuǎn)處射出,正中靖王本該乘坐的馬車上。兵士取下利箭跑至隊伍前方,雙手呈給靖王,有一張紙附在箭身之上。
靖王四下張望,未見異狀,將箭上信紙取下展開,迅速閱覽紙上內(nèi)容,面色即變得凝重,立刻將其收進(jìn)懷中。
戰(zhàn)場上的刀光劍影遠(yuǎn)比不上朝堂上的血雨腥風(fēng)!
看來,他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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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棲山腳,抬頭便可瞧見皇家別院朱紅色的院墻。
“小姐,眼看天都要黑了,你在這里編出來十萬大軍也沒有用??!”豆蔻忍不住催促一旁用狗尾巴草編小動物的趙墨。
“我知道,你再等一下,等我把這只豬將軍編好,咱們就回去?!壁w墨腳邊十二生肖快湊齊了,個個惟妙惟肖,就這手藝在城南大街?jǐn)[攤也能養(yǎng)家糊口!
豆蔻重新蹲回她身邊道:“您如果實在害怕王爺怪罪,咱們就先回府里,求老爺和太夫人先同王爺求求情,可好?”
趙墨連連擺手:“不行,不要去麻煩家里,擎兒今日回去就夠他們鬧一出了,我才不要回去火上澆油!”
“那你就這么耗著也不是辦法???”豆蔻勸得嗓子都快冒煙了。
“小姐,您若是擔(dān)心被堵在別院門口進(jìn)不去的話,我倒有個主意,就是不知道行不行?!毙×鶕Q了換蹲麻的腿,開口道。
“那你說說看!”趙墨的目光還在她手中的豬將軍上,對小六的主意顯然沒抱太大希望。
“大門咱不好進(jìn)去,就您這身手,這后墻咱還不好翻進(jìn)去嗎?”小六眨巴眨巴機(jī)智地小眼睛道。
趙墨扔下手中的豬將軍,起身道:“走,翻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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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院書房
“王爺!”追影一腳踏進(jìn)書房,正看見久保在剪燈芯,讓光線更亮一些,好讓王爺手上這看了一下午的《心·經(jīng)》能翻上一頁。
這一整日過的,王爺糟蹋了半箱子的郴州特貢生宣也沒能寫出一個滿意的“靜”字!轉(zhuǎn)而棄筆看書,書倒是看得很省,大半天也沒翻一頁!
看醇親王已經(jīng)懶得回應(yīng),追影便接著稟報“王妃已經(jīng)回臥房了?!?p> “啪!”金裝本的《心經(jīng)》從手中滑落在地,醇親王全然不知,只是盯著追影問道:“她,何時進(jìn)來的?”門房為何沒有通報?
久保彎腰將金光燦燦的《心經(jīng)》撿起,用拂塵掃了掃,放到王爺面前。
追影提了口氣,才回稟道:“王妃是......從后花園翻墻進(jìn)來的。”
“噗嗤!”久保在一旁笑出了聲,自知失禮,趕忙用手捂著嘴,渾身亂抖,都快憋出內(nèi)傷了。
這邊有人坐立不安地等了她一整日,她那邊倒好,悄摸摸地翻墻進(jìn)來!論作怪,久保只服王妃娘娘!
醇親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看向追影,正要開口,發(fā)現(xiàn)追影的手緊緊握住佩劍,似乎也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沉聲開口道:“暫且不要理會她,本王不知道她回來!”
“是!”追影的聲音有些怪異的波動,連忙退了出去,門外響起“吃吃噗噗”竊笑聲。
又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追影在門外稟報:“王爺,王妃做了宵夜,請您回房用膳?!?p> “跟她說本王不餓!”醇親王連門都沒讓久保開,直接回道。
“遵命!”追影看向豆蔻也不說話,豆蔻尷尬一笑,轉(zhuǎn)身回去找趙墨復(fù)命,她還是頭一遭在王爺這里碰壁呢!
不過,她也不意外,小姐這次闖的禍著實不小!王爺應(yīng)該不會輕易饒了她!
“久保,本王今晚睡書房!熄燈!”左右是看不進(jìn)一個字,索性將《心經(jīng)》合上扔在書案上,賭氣似地往軟榻上一躺。
“王爺!天涼了······”久保剛要開口便收到醇親王射來的寒光,只得乖乖閉嘴。
正房里,倆人吃的熱火朝天,“小姐,王爺好像真的生氣了,咱們還這么大吃大喝是不是不太好?”豆蔻把一個鴨腿塞進(jìn)嘴里問道。
趙墨咬了半個獅子頭,含糊道:“吃飽了才有力氣道歉嘛!等明天一大早我就跪在王爺?shù)臅棵媲罢\心認(rèn)錯!”
豆蔻點頭,喝了一大口湯道:“我陪你一起,還有小六!咱們?nèi)齻€一起跪拜,人多些,王爺可能會消氣快一些!”
趙墨又往嘴里塞了兩片青筍:“好,快點吃,吃完好好睡一覺!明天早點叫我起來!我要給王爺做早餐!咱們帶回來的奶皮子干還有吧?”
豆蔻覺得小姐餓的有點傻了:“小姐,咱們現(xiàn)在把西域特產(chǎn)拿出來給王爺吃他會不會更生氣呀?”
趙墨想了想道:“好像也對!”
“所以你明日還是做些普通菜式吧?反正你做什么王爺都愛吃!”豆蔻建議道。
“好!”就這么愉快的決定了!
躺進(jìn)久違的象牙床,原來也不覺得這床如此柔軟舒適,連日奔波,風(fēng)餐露宿的倦意襲來,趙墨連被子都沒蓋好就急不可待的找周公下棋了。
她睡夢中,夢到自己在漫天風(fēng)雪中迷了路,穿著單衣羅裙,凍得瑟瑟發(fā)抖,忽然,從天上降下來一朵厚厚的云朵,正落在自己身上,哇,好暖和!
醇親王借著房中微弱地燭光貪戀地看著睡夢中的精致模樣,暗自嘆了一口氣,“這妮子,是想把自己作生病了求可憐嗎?”
久保在書房門口的廊下值夜,瞇眼看著醇親王悄悄地出去又悄悄地回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這笑憋的比今晚在書房里面還難!
趙墨和豆蔻在廚房忙活一早上,端著托盤站在書房門前,懇求了半天書房門也沒開,索性兩人就跪在書房外,放了話,王爺不原諒兩人就長跪不起了!
不多時門開了,出來的卻是久保。
久保躬身為難道:“娘娘,不是老奴不放您進(jìn)去,實在是王爺他.......”
趙墨聽著久保語氣不對,問道:“王爺怎么了?”
久保帶著哭腔道:“王爺他病了!”
“病了?”趙墨呼地起了身。
二話不說,繞過久保邁步進(jìn)了書房,醇親王躺在軟榻上,臉色有些發(fā)青。
趙墨走到近前,將他手腕托起為他號脈。醇親王想要掙脫卻被她不容分說地握住,閉上眼睛繼續(xù)自己地動作,須臾,睜開眼睛道:“無礙,就是感染了風(fēng)寒,喝兩副驅(qū)寒散即可。”
“王爺,太醫(yī)到了!”追影在門外稟報,趙墨才猛然想起“人家是親王!生病都是宮里太醫(yī)給診治的!她這個江湖郎中也敢充大頭菜?”想到這里懊惱地伸手敲自己腦袋一下。
哪知醇親王突然拍著軟榻旁的幾案大吵大鬧道:“我不要太醫(yī),不要喝藥!”呼呼啦啦把案頭的茶杯、茶壺全數(shù)掃在地上。
久保出門向太醫(yī)賠禮道:“宋掌院,對不住了,今日怕是不行,還請您改日再來吧!”
“無礙,那老臣改日再來給殿下請平安脈。”宋掌院大老遠(yuǎn)的白跑一趟也不敢有半點微詞,這個醇親王可是皇上的心頭肉?。?p> 聽著房內(nèi)醇親王還在大喊大叫,宋掌院毫不遲疑地轉(zhuǎn)身走了,聽這動靜進(jìn)去非死即傷,還是改天再來吧!
“王爺,宋掌院已經(jīng)上車了?!弊酚按搜砸怀觯加H王立刻安靜下來。
趙墨剛才診了脈之后就鉆進(jìn)廚房忙活去了,這會兒又端了個托盤進(jìn)來道:“王爺,您先進(jìn)了早膳再服藥,康復(fù)的會快些。”
“你出去吧!本王不需要你伺候?!贝加H王別過頭去不看她,聲音極為冷淡。
“我犯了錯,還能回房里歇著,天底下還有這等好事?早知道這樣,我就天天犯錯!”
見醇親王不接招,趙墨反問道“哦~難不成,伺候您才是恩賞,回房歇著才是處罰?您這處罰也太善良了!如果是我,才不會這樣便宜了那個惹我生氣的人!”
“你!”醇親王被氣的語塞。
“所以說,我辛苦做好了,你就吃一點兒,身體好起來才有力氣罰我嘛!”
趙墨眨巴眨巴杏眼,打開燉盅蓋子,一股姜汁喝紅糖的辛辣甜香混合著一股黃豆獨有的香醇彌漫而出,毫不客氣地挑逗著醇親王的味蕾。
久保抓住時機(jī)出來打圓場道:“娘娘,這是何物?聞起來甚是香甜?!?p> “這啊,是我昨晚就泡上的黃豆,今早又是磨又是煮的,費了好半天才做出來的——豆腐腦!”趙墨用小手扇扇風(fēng),讓香氣再往醇親王那邊散一散,接著勸解道:
“王爺,看您染了風(fēng)寒,剛才又澆上了紅糖姜汁,趁熱喝上一碗,出出汗,連風(fēng)寒散都不用喝!睡一覺包您活蹦亂跳了!”趙墨用湯匙攪了攪,白嫩嫩的豆腐腦染了姜汁紅糖變成梅紅色分外明艷,舀了一勺輕吹兩下送到醇親王唇邊。
“本王......”李瑄還想要再堅持一下,卻被湯匙抵在唇上。
趙墨小臉一繃又嘻嘻笑道:“太醫(yī)都被罵回去了,我就是王爺唯一的郎中,要謹(jǐn)遵醫(yī)囑!快喝,這姜汁涼了效果就不好了!”
久保何時退出去的?房間里為何只剩下他們二人?
醇親王只得張口喝下,甘甜滑嫩間還有一絲絲熱辣,根本不用嚼,豆腐腦滑得像條泥鰍,跐溜一聲自己滑進(jìn)喉嚨里,直暖得五臟六腑一片溫?zé)?。此味真的是他從未領(lǐng)略過的美妙,不由得期待下一勺的來臨。
追影看久保趕走了來送藥的下人道:“久公公,王爺?shù)牟???p> 久保一臉老懷安慰道:“咱們王爺好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