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奇見他一提到父親，突然便神情嚴(yán)肅，心中猜出大概，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孝子?！?p> 刑西鳳白了他一眼道：“你這老頭可真啰嗦?！逼鋾r馬天奇才四十出頭，只是整日不修邊幅，看起來確如五六十歲的老頭一般。
見他如此稱呼，馬天奇也不以為忤，心中暗想，這小子心直口快，倒也合我胃口。當(dāng)即也不再多言。便領(lǐng)著他出了分壇大門，而后讓其自行帶路回家。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大半個臨川府，最后刑西鳳在臨川府南角一處破廟前停下。馬天奇見那破廟殘破不堪，殘柱斷垣，哪里像有人住的地方。刑西鳳卻也不多言自顧從遍地瓦礫間走了進(jìn)去，邊走邊喊了句：“爹，我回來了?！?p> 這時從廟里一殘破石像后方，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是鳳兒回來啦?！?p> 馬天奇順聲望去，一個蓬頭垢面的瘦弱男子正半坐靠在石像后的破門板上，下身萎靡貌似殘廢已久，身旁還擺著幾個酒壺，定睛看去有兩瓶正是之前自己被偷走那幾壺酒。
刑西鳳走到男子身邊，從懷里拿出那大半只燒雞，笑道：“爹，我?guī)Я税胫粺u回來，剛好給您下酒?！?p> 那男子看了刑西鳳一眼，露出憐愛之情道：“真難為你了，你也一起來吃吧?！?p> 刑西鳳低下身扶正了男人身體，笑道：“爹，我也吃過了，這是帶給你的?！闭f完從燒雞上撕下一個腿遞了過去。
那男子也不客氣，接過雞腿便往口中湊去。忽然眼珠一動，瞥見了刑西鳳身后的馬天奇，當(dāng)下停下手上動作，看向刑西鳳，問道：“鳳兒，這人是誰？”
刑西鳳瞥了眼身后的馬天奇，回答道：“爹，他是劍門幫的副壇主馬天奇。”
那男子一聽劍門幫三個字，神色頓時大變，睜大雙眼，把馬天奇從上自下打量了一遍，目光仿佛要把馬天奇穿透。過了良久那男子才收回目光，神色冰冷聲，道：“原來是一位青衣衛(wèi)大人，不知青衣衛(wèi)大人屈尊敝處有何見教？”
馬天奇被這邋遢男子從上至下打量了一番，頓覺此人目光冷冽，被他目光掃過便似鋼刀刮過，又似在冰窟里走了一遭。馬天奇內(nèi)心驚詫，連忙上前見禮道：“請恕馬某唐突，來到貴處正是為了令郎之事要與兄臺商議?！?p> “鳳兒之事？”那男子一聽與自己兒子有關(guān)，頓時神情疑惑，轉(zhuǎn)頭向刑西鳳略帶責(zé)備道：“鳳兒，你是不是又在外面闖禍了？”
刑西鳳在外雖頑劣，可在父親面前卻規(guī)矩至極，忽聽他如此一問，頓覺手足無措。馬天奇見狀趕忙解釋道：“兄臺莫要多慮，我乃為令郎加入布衣衛(wèi)一事而來?！?p> “哦，加入布衣衛(wèi)？”那男子聽馬天奇此言，面如冰霜不置可否。
忽然話風(fēng)一轉(zhuǎn)：“近年來劍門幫在臨川府好大的聲勢，邢某雖蝸居此處，也常聽人說劍門幫在外如何威風(fēng)?！闭f到最后言語中竟有忿忿之意。
馬天奇一時不明他什么意思，愣在當(dāng)場，不知如何應(yīng)答。
刑西鳳見狀忙道：“爹，你若是不同意此事，我便趕他離開。”說罷便欲起身。
那男子長嘆一口氣，幽幽的說道：“鳳兒，這些年來委屈你了，跟著我一個廢人四處漂泊，忍饑挨餓。”
刑西鳳聞聽此言又是神情一慌，忙道：“爹，你快別這么說，咱爺倆相依為命，樂的逍遙快活?！?p> 那男子仔細(xì)看著刑西鳳，抬手替他捋了下亂發(fā)，目光中皆是不舍，沉吟片刻，突然好似下定決心，大聲道：“你便隨他去吧，加入布衣衛(wèi)，也算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說完頓了頓，目光又轉(zhuǎn)到馬天奇臉上道：“此人從進(jìn)門到現(xiàn)在目光已在我這酒壺上轉(zhuǎn)了三回，顯是好酒之人，人品想來不會太差，又能大老遠(yuǎn)跟你來到這破廟卻無怨言，亦可見看重與你，你跟他去我也能放心。”
聞聽此言馬天奇頓時面上一紅，心道：“這人看似病怏怏的，眼神卻好，只不過我看得是自己的酒，被你兒子偷來罷了?！?p> 嘴上卻說：“兄臺目光如炬，鳳兒跟我回去絕不會虧待與他，而兄臺本人我也定尋另一處清凈之所供兄臺養(yǎng)病?！?p> 男子道：“多謝好意，還煩請大人暫且移步，我有兩句話要與犬子交代一番?！?p> 馬天奇見他讓自己回避，當(dāng)即也不遲疑便起身告辭，臨走前不免目光又去酒壺上轉(zhuǎn)了一回。
走到廟外，馬天奇頓時覺得渾身輕松，好似卸下千斤重?fù)?dān)，好久沒從旁人身上感覺到這種壓抑，這種感覺他還是在見到幫主史一鴻的時候有過，也不知這瘦弱男子是何來路。
但他生性灑脫，也不多想，左右無事便繞著破廟四處閑逛。原來此廟臨山而建，廟后便是茂密的山林，心想此處雖殘破但人跡罕至倒也清凈。廟前空地也放著些殘弓斷箭，廊下還掛著些風(fēng)干的野雞野兔之類的野味，想是刑西鳳所獵。心道：“我說這小子為何如此油滑，原來沒事也干些穿山越嶺的勾當(dāng)?！?p> 一時好奇心起，走上前隨手拿起地上的弓，試?yán)藘上?，見弓雖殘舊卻力道十足，足有三石之力，回想之前刑西鳳試煉時只取一石之力的弓，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意，心道，原來這小子還藏著一手。
許久過后，馬天奇見破廟內(nèi)傳來腳步聲，轉(zhuǎn)頭看去正是刑天鳳，手上還捧著兩壺酒，此時刑天鳳雙目微紅，顯是哭過，走到馬天奇面前道：“這酒是我爹讓拿給你的，只剩這兩瓶了，他說本欲邀你共飲，但荒野鄙陋難待貴賓，酒便送與你自酌?！?p> 馬天奇接過酒，回想他父親剛才聽聞自己是劍門幫之人的異狀，心道必有緣故，但也不道破，明知故問道道：“你父親是答應(yīng)你加入布衣衛(wèi)了？”
刑西鳳默默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們走吧，你不用再來此尋他了，父親說他自有去處?！?p> 馬天奇見他此時神色萎頓和之前神氣活現(xiàn)的模樣完全判若兩人，知他和父親分離心里難過，便也不多言，上前輕輕握住他的手與他攜手便往來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