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獻藝
結果一出,就該另一位主角表演了。
陳姝瑗被譽為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當之無愧,再加上剛才場上人的嘲笑,小姑娘被徹底激怒了,居然穩(wěn)穩(wěn)的十投全中。
當最后一枚箭矢投中之后,場上迎來一片歡呼和掌聲。
康王對陳姝瑗投去贊許的目光,隨后瞥了眼端王,不再說話,獨自品茶。
而剛才那個死忠粉興奮地都跳起來了,林弱弱懷疑,就算自家哥哥都未必表現(xiàn)得這么夸張吧!
看來這人是真的喜歡小姑,但小姑對那人的態(tài)度……
再聯(lián)想到此人毫不猶豫地站在端王那邊,林弱弱轉念就想通了大概,暗自在心里給他畫了個圈,表親也算家賊。
隨后還有幾個人陸續(xù)上場,但無一人能十投全中,直到這輪比賽結束。
最后的結果毫無懸念,林弱弱以絕對的優(yōu)勢拿了倒數(shù)第一,按照事先的規(guī)定,由陳姝瑗來指定她展示才藝。
這個環(huán)節(jié),莫名成了場中一部分人心里最期待的高潮,甚至連瓜都準備好了。
尤其是沈思年,連如何回去向陳家打報告都開始打腹稿了。
……
陳姝瑗給幾位皇子施了禮,趕緊回到林弱弱身邊,沒等開口問大嫂會表演什么才藝,就見她抬起素手指了指早備著的七弦古琴。
“大嫂精通琴藝?”
“粗通些曲目?!?p> 那邊康王剛想說點什么,端王唇角微勾,道:“不如這樣,我前幾日特地從煙雨樓請來的歌舞伎,既然陳家少夫人選擇撫琴,讓她們伴舞可好?”
廊下立即有人撫掌叫好拍馬屁。
獨自撫琴,與伴舞相比,難度豈可同日而語?
康王內心一萬只不知名的馬跑過去,正不知說什么好,就見林弱弱從座位上起身,已經款款向場中央走來,走到距離幾位殿下兩米遠的時候停下,行了一個萬福禮。
聲音輕柔地說道:“端王殿下的主意甚好!臣妾遵命!”
不說別人,陳姝瑗都傻眼了,心想“大嫂這是怎么了,還嫌剛才丟的面子不夠嗎?還要把里子也丟了嗎?”但是這時候又不好出言阻止。
那邊四皇子妃已經命人準備好了,有宮女上前,向幾位殿下和林弱弱施一禮,之后用手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林弱弱可以開始上臺演奏了。
康王見此情景也只能閉嘴,訕訕地回了座位。
林弱弱此前不是沒有想到這一節(jié),因此心里是有準備的。
感恩她前世有個不快樂的童年,在父親的逼迫下學了好幾種民族樂器,古箏、古琴、琵琶等,凡是帶弦的都能擺弄幾下。
國公府的大書房里就有一張古琴,她大體了解了一下,有七根弦,跟前世的古琴基本一樣。
只是這些天一直忙著練字,以及熟悉府里的各項事宜,另外他也不確定陳乾一喜不喜歡琴聲,怕他嫌心煩,就一直沒彈。
她猜到了小姑和康王應該是都把她當成一個丫鬟出身的民女,琴棋書畫一竅不通,不管怎么說,康王今天出來替她解圍,她心里是感激的。
但是不能總是活在別人的羽翼之下,不管那個人是誰,陪自己最久的人永遠都是自己,這是她兩輩子以來一直遵循的內心法則。
林弱弱依舊從容地跽坐在臺上,面前是一張朱紅色的鐘離式古琴,宮、商、角、徵、羽、文、武,七弦橫陳其上,是她見過的樣式。
林弱弱沒有忙著彈奏,先是試了一下音,發(fā)現(xiàn)音準都對,對司禮官點頭示意,可以開始了。
她今天頭發(fā)梳的是靈蛇髻,她的臉型長中帶圓,屬于典型的古典型,這個發(fā)式搭配她的眉眼氣質更顯清麗脫俗。
輕綰廣袖,芊芊素手,左手取音,右手撥弦,幽婉沉郁的前奏回蕩在錦園之中。
頓時全場啞然。
在場之人誰不通音律?
尤其諸皇子中最通音律者當屬端王,三歲學琴,七歲譜曲,十歲后名震京城,有琴中圣手之美譽。
他的茶杯停留在唇上,眼眸躍過杯沿,牢牢鎖住林弱弱的側影。
王家在哪個山頭藏了這么一個蘭心蕙質的粗使丫頭?消息有誤吧?
關鍵是古往今來的名曲,他早已爛熟于心,唯獨這首從未聽過!
“琴”在琴棋書畫中排在首位,貴族之中屬于必修科目,各項樂器中以七弦琴難度最大,曲目繁雜,最吃童子功,不僅需有名師指點,還需要勤學苦練,當然天賦也是必不可少的。
古往今來的琴藝大師,若不是官宦權貴,就是煙花之地耗費巨資培養(yǎng)出的花魁或樂師,何曾有過平民中長出來的名家?
何況她是個粗使丫頭!
王家有這樣的人才,卻傻乎乎地送去別人家替婚,難道腦子是練武連壞了嗎?
林弱弱不知眾人所想,已隨琴音吟唱起來。
在彈奏的過程中,她的腦海里回憶起前世種種,想起再也回不去的故土和再也見不到的親人朋友,真情實感,全然體現(xiàn)在了這段琴曲之中。
“長亭柳依依,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長亭柳依依,傷懷傷懷,祖道送我故人,相別十里亭。情冣深,情冣深,情意冣深,不忍分,不忍分?!?p> 康王也坐不住了!
在音律方面他的造詣不如端王,但論吟詩作賦錦繡文章,除了陳乾一,年輕一輩中他從未服過任何人。
歌詞一出林弱弱的芳喉,他就被驚到了。
待一闕唱罷,微微停頓后只剩琴音時,康王不自覺地站了起來。
娶個如此才華的丫頭,到底是陳乾一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呢?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擔頭行李,沙頭酒樽,攜酒在長亭。咫尺千里,未飲心已先醉,此恨有誰知。哀可憐,哀可憐,哀哀可憐,不忍離,不忍離?!?p> 剛開始還有些許的嘈雜之聲,慢慢地場中所有人都跟隨這首曲子,進入了自己的記憶中曾經有過的惜別情境。
琴臺上的女子身穿玉色百花曳地長裙,外著淡黃色絲綢罩衣,玲瓏身段若隱若現(xiàn)。
此時,她眉頭輕蹙,表情憂郁,她的聲音如泣如訴,讓人輕易就能走進曲中的意境。
臺上的舞姬起初跟不上曲子的節(jié)拍,只能慌亂地跟隨曲意而舞動,這顯然不是她們排練過的曲目,甚至這首曲子她們都沒有聽過。
但是不知為什么,漸漸地,當她們將自己融入曲意之中,自然地用身段肢體去表達去流露出心里對這首曲子的理解,留給觀眾的畫面竟也意外的和諧。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堪嗟商與參,怨寄絲桐,對景那禁傷情。聁征旌,聁征旌,未審何日歸程。對酌此香醪,香醪有限,此恨無窮無窮。傷懷,楚天湘水隔淵星,早早托鱗鴻。情最殷,情最殷,情意最殷,奚忍分,奚忍分。從今別后,兩地相思萬種,有誰吿陳?!?p> 一曲終了,場上鴉雀無聲,皇子中最通音律者當屬端王,此時他早已忘記方才的紛紛擾擾,還沉浸在曲中,就連掛在腮邊的兩行清淚自己都沒有察覺。
直到舞姬退場,林弱弱才緩緩起身,向長廊里的諸位皇子們施了一禮。
康王率先從詞意中緩過神來,眉眼含笑道:“起來吧!彈得很好,曲和詞都甚妙!本王有賞,明日叫人送去府上。”
隨即他想起來,若自己親自將此事講給陳乾一,他還不得驚掉下巴?對,不光自己的認知被刷新,他陳乾一的也得刷一遍,自己親自給他刷!
立即便改口道:“告訴陳乾一備酒,本王明日親自登門。”
林弱弱笑著回道:“臣妾謝過康王殿下!”
這時候在座的其他幾位也都陸續(xù)醒過神來,太子率先說:“太好了,妙啊!有賞!”
其他人也都附和:“妙!真是太妙了!”
端王半晌沒說話,其實他是最吃驚的一個,這首曲子,在他看來現(xiàn)有的任何一首琴曲都無法與之相比。
如果不是礙于自己的身份,和眼前人是陳國公府上的少夫人,他很想跟這位撫琴者深入交流探討一下。
但現(xiàn)實是,那樣顯然不合時宜,略微沉吟后,他從袖口里取出一卷薄冊,那是他最近新譜的幾首琴曲,放在面前的托盤上,吩咐身邊人道:“賞給陳府少夫人。”
在場的公子小姐們大多通音律,也都深深被這首曲子所打動。
齊紫菱和燕筠心不禁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妒意,王家這么有良心的嗎?
陳姝瑗更是,她不僅感動,而且更為自家嫂嫂能有這樣出色的表現(xiàn)而震驚和欣喜。
可就在她想迎上去跟正在往回走的嫂嫂說話之際,旁邊一個高她一頭的人影“倏”地一下?lián)踉诹苏胺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