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皌知道丟下李晙是最好的選擇，神武軍在后面緊追不舍，李晙受了箭傷，落到申屠胥手上多半是討不了好，況且李晙性烈，說不定便會自盡殉國，那樣事后哪怕晏平帝為了面子會斥責他，但一定不會真的怪罪他，反而還會獎賞他，他也可以了卻夙愿，徹底擺脫李晙的陰影。當真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啊。
趙煜一箭射中李晙，自己還有點不敢相信，雖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但這種程度的箭矢，不說李晙就算是他也能輕易躲過，他壓根就沒想過一箭奏效，甚至此時他已經又取了一支弓箭準備射向李晙的戰(zhàn)馬，留下李晙才是他的目的。
趙煜緩緩放下手中的弓箭，有些暈暈乎乎地對王士勉說道：“小舅舅，我是不是出現(xiàn)幻覺了？難道是我認錯了人？”
也對啊，他都能使出金蟬脫殼之計，李晙怎么就不會照貓畫虎？也許他就是派了個手下裝成他的樣子去震懾申屠胥救出李皌，其實他本人已經帶領大軍等在八陘山外了，這才符合趙煜對他的認知，老奸巨猾，陰險極了。
王士勉沉思一會兒，說道：“不會，晉王武藝無雙，想要從亂軍中救出陳王，他只能親自闖陣。我想他是為了保護身后的陳王才甘愿被你的箭矢射中?！?p> 趙煜覺得有些頭皮發(fā)麻，這李晙摔下去都沒有站起來過，難不成還真被自己一箭射死了？
“我不會射死他了吧？”
“是與不是，你自己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p> 趙煜一想也是，在這里東想西想也沒有結果，還是按照原計劃殺下山去吧。
李晙自然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很危險，申屠胥帶著人就在后面追趕，不過一炷香的功夫轉瞬就要到了這里，如果他被申屠胥抓住，那就太有辱顏面了，李晙微一用力折斷了胸前的箭羽。手中的長槍在突圍時已經不知去向，唯有開國劍還在身旁，李晙默默地將劍抽出來，平躺在地上，想著待會兒等申屠胥靠近的時候再暴起多殺幾個敵人，等力不可支的時候再揮劍自刎，也算是全了忠烈之名。只可惜他再也回不去了，再也不能見到魏皛皛和兒子了，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他們母子能不能善終。
“把手給我?！?p> 李晙一驚，睜開眼睛，失血帶來的無力感還在蔓延，眼前的景象都有些看不清楚，雖是隆冬寒時，額頭上卻仍有一層薄薄地汗珠滴落。
“你怎么回來了？”
來的正是李皌。
李晙以為李皌離開了就不會回來，方才他雖救了李皌但卻從不奢望李皌可以救他，他們兄弟的心結太深，李皌沒有趁機補刀，李晙覺得這就可以了。
李皌原本也想著拋下他，這樣幾乎是兵不血刃就解決掉了李晙，但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李晙是為救他而來，他拋棄李晙將之丟給申屠胥，不就相當于背叛了信義，背叛了國之大義，今后他還怎么領兵？他手下的人還能不能服他？貪生怕死，背棄兄長，這種罪名李皌不想背。他要殺李晙就要堂堂正正地讓人說不出話來，這么明顯的落人口實之事，他決計不能做。
“快點！申屠胥要追上來了?！?p> 李晙將手伸了出去，第一次覺得也許這個弟弟還有救，起碼他還能分得清楚什么是國之大義，可以將自己的私人恩怨放在大義之后，李晙覺得甚是欣慰。
“陳王這是要到哪兒去？”
李皌一驚，調轉馬頭換了個方向繼續(xù)向山外逃去。這種時候碰到趙煜可真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趙煜在其后緊追不放，會同申屠胥，一同在其后追趕。這戰(zhàn)馬馱著兩個人本就比平時吃力許多，漸漸地便也慢了下來，照這樣下去，他們都得死在這兒。
李晙顯然預見到了這一步，他笑了笑，在李皌耳邊說道：“你長大了，好好活下去，母后還需要你。”
說罷，不待李皌反應，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駿馬吃痛，一揚馬蹄更加賣力地向前沖去，而李晙則借力向后飛去，落在了地上。李皌回頭有些不解地看著他，卻只見他揚起了笑臉，在晨光地照耀下竟然讓人有些鼻子發(fā)酸的感覺。
李晙現(xiàn)在的決定是最好的選擇，犧牲他一個人保全李皌，這與方才李皌拋棄他不同，這是李晙自己的選擇，他自己選擇犧牲自己保護李皌，旁人只能說他是兄弟情深甘愿赴死卻不能因此指責李皌不顧兄弟道義。
很快，趙煜帶領的先頭部隊就追了上來。
“我說你是不是傻？你這么幫他，你以為他會領情嗎？”
趙煜簡直就是恨鐵不成鋼啊，他們之間也有十幾年的老交情了，對對方基本算是了如指掌，自然知道李晙與李皌從小就不對付。
李晙笑了笑，捂著還在流血的地方，嘲諷道：“你又如何？”
趙煜瞬間有些臉皮發(fā)燒的感覺，解釋道：“這事兒可不怪我，你有多少本事我清楚的很，自己想做英雄還得看你有沒有那個命呢?！?p> 申屠胥見不得二人辯論，長槍一指，說道：“王爺，陛下有令，取晉王首級回去復命?！?p> 趙煜斜了他一眼，說道：“既然是皇兄的吩咐，那請便吧。”
趙煜一勒馬頭給申屠胥讓出了地方，擺明是不想摻和進去。王士勉知道他與李晙私交甚篤也不便在此刻勸他，不然反倒顯得趙煜不識大體一般。
申屠胥本是想激他與李晙死斗，但趙煜這么明擺著不把趙焿的命令當一回事，他也不好說什么，畢竟只要拿下了李晙，一切才有的說。
“呵，李晙昔日你放我一馬，可有想過今日？”
這不是廢話？千金難買早知道啊。
“今日又如何？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
“哼，你已被我軍團團包圍，還指望誰能來救你嗎？”
“那可說不準，畢竟本王人緣比你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