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室外傳來幾聲拍巴掌的聲音,緊接著充滿磁性的聲音響起,“弟妹說的好,孤對此言很是欣賞?!?p> 一道淡黃色的身影從室外走來,來人面目清朗,斯文俊秀,像是讀書人一般,行走間透露出一股威嚴莊重,龍行虎步,頗有上位者風范。而惹人注目地是他的衣服紋飾,與大婚之夜李晙所穿的朱紅色親王喜服款式幾乎一樣,而皇室中能穿黃色的只有晏平帝與太子,那么來人便只可能是太子李皞。
見到太子,謝氏和吳氏兩人請安后便不敢再多言語。太子之威名,不是她們敢得罪的。太子輕輕一擺手,免了兩人的禮數(shù),又對九蘇說道:“你家王妃不是讓你去請徐太醫(yī)嗎?那就去吧?!?p> 九蘇感到氣氛不太對,擔心太子會為難她家小姐,于是猶豫地看向魏皛皛。魏皛皛沖她點點頭,這種情況九蘇也幫不上忙,還不如出去找救兵,所以堅定地讓九蘇離開了。大殿內外還有臥室門外已經被太子的侍衛(wèi)徹底把守住了,魏泗等人完全不是太子帶來的侍衛(wèi)的對手,而且對方還是皇家人,他們也不敢抵抗。
“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話要說?”聰明如魏皛皛自然是看的出來太子這么做就是在趕人,這才讓九蘇離開,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若是不遂了太子的意,或許處置魏皛皛有些困難,但要處理一個丫頭很是輕而易舉的。
“弟妹果然是冰雪聰明,難怪能想出這李代桃僵之計?!?p> 魏皛皛了然,原來是問罪的。
“太子殿下誤會了,大姐是因為突然身染重病,不能按時完婚,這才由我代其出嫁,以免辜負皇恩。”
代其出嫁?李晙本以為太子的到來,可以讓他免費看一場老情人見面的戲碼,但看樣子這兩人似乎不熟?還有代人出嫁是什么意思?難道這也是他們想出來的計策?那么目的只可能是虎賁軍的軍符。李晙了解自己的軍隊,那些人必不可能聽從外人的指揮,哪怕那個人是晏平帝,而這恰恰也是晏平帝忌憚他的地方。李晙一日不死,虎賁軍便一日不會聽話;想要虎賁軍聽話,一是李晙,二是軍符,所以晏平帝很想在李晙活著的時候找到軍符,然后再順勢送他去死,只是一年多過去了,始終未曾如愿,那晉王的親軍統(tǒng)領秦峣也不知道下落,晏平帝懷疑軍符就在秦峣身上,只是一年多的搜索始終是無功而返。
信息有限的李晙,只好選擇繼續(xù)吃瓜。
李皞沒有與魏皛皛辯論此事,此時說什么都晚了,他只需要達成他此行的目的就好,至于旁人如何理解那都不重要。于是李皞悠閑地坐下來,看著桌子上的已經空了的藥碗,慢悠悠地說道:“藥,還是趁熱喝最好,萬一涼了,效果可就不好了。”
此言一出,謝氏與吳氏像是吃了定心丸,挺直了胸脯,看來太子并沒有改變心意。謝氏機靈地示意身邊的小妾吳氏再去舀一碗藥湯來。剛才晉王將湯藥都吐了,恐怕不能發(fā)揮這碗藥應有的藥效。
側妃謝氏自是比小妾吳氏的地位高,故而吳氏不得不聽命于她,哆哆嗦嗦地舀了湯藥。又在太子的示意下,端向了晉王。
而聽聞太子此言的魏皛皛就真的是震驚地有些手足無措了,那可是太子,國之儲君,未來的縉云國皇帝,更是晉王李晙的兄長,而這樣的人,現(xiàn)在竟然要李晙死!她該怎么辦?這要是阻止太子,那必然是與太子結下了梁子,她哪里有這個膽子?這不是在給她的父兄惹禍嗎?可是,可是她剛夸下海口……
李晙臥床一年多,晏平帝與皇后都沒有來看過他一次,昨日他們大婚,晉王府僅有駙馬楊燭明一人到場,這種種跡象都說明了李晙是不得寵的,甚至是被帝、后所厭惡的,維護這樣的人,有必要嗎?而且李晙命不久矣,就算此時維護了他,對于他們魏家來說也得不到任何好處,甚至會因為得罪太子招來禍事。魏皛皛內里天人交戰(zhàn),著實有些不知所措。
當吳氏端著藥碗走來的時候,魏皛皛天性使然還是出手阻攔了一下。太子見狀,沒有生氣,只是看似不在意地說道:“魏大人剛升任兵部侍郎,正是前途光明之時,可伴君如伴虎,官場如戰(zhàn)場,此時更該小心謹慎,方才能夠長久。弟妹或許不知禁軍內部也是派系林立,經常有侍衛(wèi)因為斗毆甚至打死人被除名的,這身處其中的人可得多當心??!”
魏皛皛自然明白這是太子在威脅她了,可誠如太子所說,他們一家人剛來京都不久就趕上這樣的事情,原本已經有一個戶部尚書的魏光祿欲除他們而后快了,如今再加上太子,那對于他們家來說恐怕就是滅頂之災了,太子的權勢不是他們可以挑釁的。魏皛皛相信太子敢這么說,那就代表著他一定敢這么做,而且還不會因此受罰。說什么律法,規(guī)則不就是制定給下面人的?處于萬萬人之上的太子自然有權力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魏皛皛的內心激烈交鋒,她頭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只是本能地知道不能給自己的父兄惹禍,于是阻攔的手又緩緩地放了下去。
吳氏見狀長舒了一口氣,果然還是太子的面子大,更加得意地來到李晙面前,又一次將藥碗端到了李晙的嘴邊。魏皛皛在一邊滿臉不忍地看著李晙,她幫不了他。
滿身狼狽又面帶蒼白之色的李晙,卻比她鎮(zhèn)定多了,沒有驚慌害怕,也沒有求饒怯懦,有的只是看破生死的淡然。他微微側了側頭,似乎是想對魏皛皛說些什么,只是身體卻不允許他開口,最后李晙只是面帶微笑地沖她點了點頭。這一次的笑容里難得沒有嘲諷,沒有失望,他非常能理解魏皛皛在這種時候做出的選擇,也希望魏皛皛不要因此而自責,這一天對他來說不過是遲與早的事情。
李晙瞟了太子一眼,兩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情分,在那個寬闊又沒有什么人氣的宮殿,李皞是李晙三歲前唯一的玩伴,那種感情被他刻入了骨髓。這么多年,在晏平帝的壓力下,兩人看似越走越遠,實際上李晙每每有事的時候總是喜歡麻煩太子,而李皞對于李晙的請求也從未拒絕過,兩人暗地里算是合作關系,能比李晙與他親弟弟李皌的關系還要好,所以李晙敢揶揄太子,敢在信里直接拒絕太子,因為他知道太子不會因此生氣。所以當太子突然發(fā)難的時候,他根本始料未及,這一年多的囚禁與折辱,也許死亡對他來說真的是種解脫。
李晙其實很想問一句,我活著,你們是不是真的很難受?如果我死了,你們會不會有一點難過?可即便不問,這答案他也早已知曉,這個皇家有可能為他感到悲傷的也就面前即將要逼死他的太子,這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太子仍舊氣定神閑地喝著茶,只有微微緊握的手能夠看出,此時的他并不如表面上的那樣平靜。如今他已經知道他是被人算計了,下了這么一步臭棋,逼死李晙對他來說沒有半點好處,可事已至此,他卻不得不一條道走到黑,不然他的地位就真的危險了。
李晙收回了目光,微微張開了嘴,不再像之前那樣抗拒了。
吳氏的笑容越發(fā)燦爛,只有李晙死了,她做過的事情才不會有人追究,而且她也才能找到屬于自己的幸福。吳氏的手腕略一傾斜,藥汁便要順著碗沿進入李晙的口中。
“啊!”吳氏突然發(fā)出一聲驚呼,緊接著玉碗砸在地面碎裂的聲音響起。
魏皛皛用力地攥著拳頭,微微發(fā)抖。雖然理智告訴她,李晙多活一天還是少活一天,都不能改變他最終還是要死的結果,實在不必因此與太子發(fā)生沖突。父親與大哥,他們才是一家人,李晙雖說是她的夫君,但嚴格來說兩人見面還不到二十四個時辰,李晙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清楚,何必為他給家里招來禍患呢?
可眼看著吳氏逼迫他喝下毒藥時,魏皛皛還是出手了,她打翻了藥碗。不等太子怪罪,魏皛皛便帶著點驚魂甫定的顫音說道:“太子殿下,晉王是我夫君,皛皛雖只是一介女流之輩,但也絕不允許任何人在我面前折辱我的夫君,謀害他的性命!即便他只能活一天,我也會守護他到底。”
這番話似乎用光了她的勇氣,魏皛皛抱著李晙,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說道:“如果殿下一定要王爺死的話,那就請連皛皛一并殺死吧,但是這不關我父兄的事,還請?zhí)拥钕路胚^他們。”
李皞意味不明地說道:“好個夫妻情深……”,不等他說完,門外忽然傳來騷亂的聲音,李皞怒道:“何人在外喧嘩?”
不等侍衛(wèi)回答,屋外便闖進來一個身影,正是魏崇信。
“哥哥!”魏皛皛見到他大喜過望。
魏崇信見人沒事,便松了口氣,向太子行禮道:“拜見太子殿下?!?p> 不等太子問罪,門外又走進來幾道身影。
“御史大夫曾良佐拜見太子殿下?!?p> “兵部侍郎魏光度拜見太子殿下?!?p> “太醫(yī)丞徐九章拜見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