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寒看著陸離拎著兩包沉甸甸的包裹,說道:“你真要帶著這些無用的黃白之物?”
“不能說無用吧,行走江湖用得上啊!”
“這次蘇炎殺了那么多無辜弟子,你都不罵她一句嗎?”
“你是自己沒撈到出手,羨慕忌妒吧!”蘇炎說道,“讓我做主攻,當時你也同意了的?!?p> “你是知道的,我不會罵人?!标戨x怕她倆吵起來,忙插言道,“尤其這次她遭受了莫大的苦難。咱們倆被綁一個月,雖然每天都很驚險,但最終并未受任何傷害。而她,先中了一掌,差點沒命,接著又酒醉跳下懸崖,百死一生,后來又拖著重傷的身子躲避眾多武林人士的搜索和追殺,受盡了委曲。當然你也受盡了委曲??傊?,這次是我對不起你們倆。又多虧了她,咱們倆才能被解救,我又怎忍心罵她?!僬f那些弟子,也未必完全無辜,如果不事先尋機一個個地除掉,三十多個人呢,或許還能弄出什么陣法來,那時,別說報仇了,恐怕咱們想活著離開天水宗都不可能?!?p> 白冰寒:“照你這么說,她不但無過,還有功嘍!”
陸離:“嗯!”
白冰寒:“還嗯,強詞奪理,總有一套?!?p> 陸離:“如果天水宗背后有一位更厲害的人物存在,找咱們報仇,那咱們只能自認倒霉了。這次是咱們贏了,還能給他們掩埋尸體,如果下次咱們輸了,估計連替咱們收尸的人都沒有?!緛硎俏乙粋€人的事,現(xiàn)在把你們倆也牽扯進來了。但咱們這次又不能不出手,如果這都忍氣吞聲,天水宗宗主的脾氣你們也見識了,天水宗對咱們的算計將永無休止。”
白冰寒:“你嘴巴變厲害了?。≡趺凑f怎么有理。”
陸離:“事情還沒完,下一個目的地是百釀谷,去查查‘仙人醉’是怎么回事?!?p> 白冰寒:“百釀谷在井府洞天的正西約千里之處,屬于川南地界?!?p> 蘇炎:“那咱們要不要先回一趟井府洞天呢?”
陸離:“直接去百釀谷吧,等事情全處理完了,再安安心心的回井府洞天?!?p> 蘇炎:“咱們這是從東北向西南,斜跨中原大地啊!”
陸離:“還是趕緊下山吧,趁天黑之前趕到晉州城。咱們也做一回普通人,去住住酒店,不去露宿樹稍頭了?!?p> 三人往山下走的途中,白冰寒問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破壞他二人的金丹的?而且還沒有留下外傷?!?p> “我先用言語誆住他們,夸他們武功蓋世,要領教他們的武功,他們便沒急著用法術,而是用武功對付我。先是飛流與我動手,我用鐵掌接擋他的劍,過了幾招之后,裝做不支,左躲右閃,乘機雙掌凝氣成劍,身形再轉到二人中間,離二人都是一丈遠距離的時候,突然雙掌上的雙劍齊發(fā),分別攻向兩人丹田中的金丹。沒想到我的‘氣劍’真能一劍刺穿了他們的金丹?!劣跒槭裁礇]有留下外傷,昨天歐陽禪講述道家的‘太虛天罡掌’時,我就在琢磨,如何能做到不傷外面而直傷內臟,就是‘隔山打?!倪\用法門,琢磨了一夜之后,頗有心得,今天一用就意外地成功了?!?p> 白冰寒與蘇炎二人聽了,唏噓不已,現(xiàn)在以陸離所在的高度俯視世俗武學,真可喟“站得高,看得遠”,想創(chuàng)造一門新武功都并非難事。
三人進了晉州城,選了家較好的酒店住下。店掌柜的見三人只住店不打尖,以為是嫌店里的飯菜不好,于是說道,“本店的香酥烘雞還是很有名的,幾位客官要不要嘗一嘗?”
蘇炎一聽名字,便饞得口水欲流,直用目光示意陸離。陸離打發(fā)走了店掌柜的,對蘇炎說:“修道修心;隱居于荒野山林,不見美食而不思美食,無法證明道心已成;只有美食擺在面前而不動于心,方為道心已成。我?guī)銈兊綁m世中來,就是因為充滿名利情仇的塵世更能考驗焠煉我們的道心。正所謂小忍忍于山林,大忍忍于亂世。塵世就是個大染缸,我們的道心在塵世里磨煉過才會更堅穩(wěn);出淤泥而不染,才算成功。”
“只是偶爾嘗一下,又有什么關系?”蘇炎有些不以為然。
“我們好不容易將身體調整到吸收第二級能量甚至第一級能量的狀態(tài),因為偶爾的一次貪嘴而破壞掉良好的身體狀態(tài),有誤大道,得不償失?!?p> 蘇炎聽后,便徹底熄了心思。
第二天一大早,陸離向掌柜的問明了馬市的方向,向馬市走去。他在馬市上選了三匹快馬,都是棗騮馬。棗騮色的馬比較普遍,價格適中。他買馬只是經歷俗世臨時代腳而已,并不想長用,腳快實用就行。一開始馬販子要價六十兩,陸離因連買三匹,還價五十兩,三匹共一百五十兩,爽快地成交。陸離牽馬回來后,興致勃勃地跟二女講每匹馬省了十兩銀子的事。
蘇炎不屑地說道:“十兩銀子而已,至于嗎?再說,也許真實價格是四十兩,人家故意多說二十兩,再折讓你十兩,也好順利成交?!?p> 陸離一聽,還真有這種可能。
白冰寒見他患得患失的神情說道:“昨日不知是誰說塵世就是一個大染缸,這還不到一天就被染進去了?”
陸離一聽,做恍然大悟狀。
其實他也不是真的在乎幾十兩銀子,只是明心見性,想看透世事罷了。他從小就在小青山上以不管而管的方法管理自家財帳,那時就見慣了銀兩,更何況現(xiàn)在手中有千兩銀子。他在想:這價格都是人定的,也就是人心定的,當然會考慮到各種因素,包括買賣雙方在數(shù)量上的差距。如果單純地考慮馬本身,從小養(yǎng)到大,再馴服到甘心供人騎乘的地步,所付出的花費也許就超過了賣馬的價格。
但白冰寒的話還是對他有所觸動,剛才不自覺地思索自己是虧了還是便宜了。我差那點銀子嗎?差點兒就陷進去了。別說,塵世這個大染缸還真是磨煉道心的好地方。
“你真的決定騎馬?”白冰寒問道,“我們施展輕功不過兩、三天的路程,騎馬即麻煩又會繞很多路,快說也得十天半個月?!?p> “既然要做一回普通人,就要做到位。反正我們接下來的事又不急,慢慢走吧!”
陸離給二女一人買了一頂斗笠。他嫌買來的做工粗糙,又動手改修,在斗笠上縫掛了一層紗布,紗布從四周垂下來一圈紗簾,即能遮陽又能擋住容顏。白冰寒的是白色的紗布,和她的一身白衣相配,蘇炎的是黑色的紗布,和她的一身黑衣相配。這一圈紗布從里面能看清外面的景物,但從外面卻看不清里面的容顏。自從在蓮花峰石洞里,白冰寒每天被人像看珍稀動物一般觀看,他就心里很不舒服,想著這樣的絕世容顏不可任誰都可以輕易觀賞到。這次又是行走于俗世間,二女這樣的容貌太容易招惹是非,于是想了這個法子。白、蘇二女也覺得這法子很好,回避了好多世俗的目光。但是帶紗簾的斗笠只能遮住她們的容顏,卻遮不住她們的曼妙的身材,單以她們的傲人英姿也會吸引眾多的目光。
那三根寒天索,本來商量是三人一人一根的。但陸離堅決不要,他想到被它綁了一個月,就反感。于是,白冰寒帶了一根在身上,蘇炎帶了兩根。在晚上,蘇炎還特意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這兩根鎖鏈當做軟兵器練了練用法。
三人下樓結帳準備離去,雖然住的是一間上房,但沒有用酒飯,掌柜的算了二錢銀子。陸離一想:這一千兩銀子,這種花法想花光了還挺難的。
掌柜的目送三人出店,心想:這是哪家的公子哥,攜這樣兩位美姬出行,也不帶家丁、護衛(wèi),如今這世道亂,這家的大人也真放心。
三人中,白冰寒的身子最輕,輕若鴻毛。為了平衡三匹馬的負重,陸離將金銀分做三個帆布袋,千兩黃金馱在白冰寒所騎馬的馬背上;千兩銀子分做五百兩的兩個布袋,分別馱在陸離和蘇炎所騎馬的馬背上。
三人牽馬走在大街上,白、蘇二人高挑的身材再加上頭戴斗笠,這本身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引得街上男女老幼俱都駐足觀看。陸離沒想到,這斗笠反而起了相反的效果。
三人終于出了南城門,翻身上馬,策馬揚鞭,絕塵而去。
就在他們慢慢南行之時,另一件事,也在江湖中慢慢發(fā)酵開來。
當時,在郎山蓮花峰石洞的內洞里,三人商量“拜訪”天水宗時,由于三人初次做這樣的事情,也不夠謹慎,外洞的一些人便聽到了他們的計劃,當時就在外洞里暗暗傳播開來。第二日,三人去了天水宗,便有好事的想跟進事態(tài)的最新進展情況,也遠遠地跟了過去。跟去的人到了天水宗已經是午后了,看到慈恩洞的洞口已經塌陷下來,后面的小洞也空無一物,便判定陸離三人與天水宗的決戰(zhàn)結果是:陸離勝!天水宗被滅宗,一個活口沒留。這一消息很快就在武林界中傳播開來。原來在洞中的那些人,由于沒有受到任何懲罰,不覺看輕了陸離,以為以后即使做了對不起陸離的事也沒關系??蛇@一消息一傳播,使這些人馬上改變了看法:以后不管得罪誰,也千萬別得罪陸離。
一日后,三人驅馬來到了黃河渡口。此時,是大業(yè)十年十月十二日,天已轉涼,河面上冷風習習。等船的眾人堆簇在渡口等待上船。
船來了之后,眾人紛紛上船,陸離三人輪到最后上船。艄公過來說話:“三位客官是一起的吧!”
陸離點了點頭。
“您看船已經要滿了,放不下三匹馬,三位還是等下一趟吧!而且這牲口萬一半途驚到了,碰傷其他人就不好了?!?p> 陸離一聽有道理,便點頭答應了。船出發(fā)了,只剩下三人三馬立在岸邊。
這時,一般較小的船輕飄飄地劃了過來。艄公是位老人家,戴著斗笠,笠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只看到發(fā)黃的長胡子。
“三位是要過河嗎?”艄公主動跟陸離打招呼。
陸離見他的船較小,貌似載不下三人三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難道他想勉強賺這擺渡錢?
艄公見陸離不答話,又說道;“如果不嫌我的船小,我可以免費送三位過河。”
免費?陸離知道,天下就沒有免費的事,所謂的免費其實就是換一種支付方式而已。于是問道:“不要銀錢,那您想要什么?”
“老夫說的免費是真免費,不是逗你玩?!?p> 陸離聽他自稱“老夫”,不像是船夫,知道此舉必有深意——或是陰謀。有白冰寒在也不懼他水里能翻出浪來,聽說馬也是天生會水的,淹不死。于是索性上船,看看他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三匹馬首尾緊相連地站在船里,船就滿了,人沒了地方。陸離站在船頭,白冰寒和蘇炎分站在兩側的船舷,手扶著馬背。老人家則坐在船尾劃槳。這種狀態(tài),真的很勉強。
船行到了河面中央,老人家悠悠開口說道:“年輕人,要時常心存善念,不可妄造殺業(yè)?!?p> 陸離站在船頭,眼望前方。注意力一半落在身后的老者身上,一半在觀察著附近的水面。聽到老者如此說,心想:他這話的意思,自己滅了天水宗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難道他就是天水宗背后的大靠山?他這樣說是在告誡自己,還是欲動手的前兆?
白冰寒也向蘇炎使了個眼色,讓她注意戒備。
卻聽蘇炎說道:“年輕人,需要心存善念,難道上了年紀,就不需要心存善念了?”
“上了年紀,——當然也要心存善念?!崩险咚坪鯖]料到蘇炎會這樣說。
“如果上了年紀的人心存惡念要致我們于死地呢?——我們是還手,還是引頸受死?”
“這個——咳咳,嗯——,應該沒有這樣的老年人吧!”
“如果有呢?我又沒說是您?!?p> “凡事要先調查清楚了再說,也許是有什么誤會呢!”
“調查清楚了,是不是就沒問題了?”
“你怎么知道,你的調查就是調查清楚了呢?”
“那么您說,調查到什么程度才算是調查清楚了?”蘇炎雖然與人動手時毫不留情,但言語上對長者還是滿尊敬的,這是受了陸離的影響。
“嗯——”老者似乎陷入了沉思,又或者不知該如何繼續(xù)說教……
船即將靠岸了。
“年輕人,以后要好自為之,能饒人處且饒人?!崩险哂终f了一句。
陸離牽馬上岸,另兩匹馬不用牽也緊跟在第一匹的后面上了岸。白冰寒和蘇炎最后上岸。
白冰寒心想:行了一路,單憑幾句話,完全猜不到對方的路數(shù),也不是個辦法。
她手掌藏在身側,略微擺動,暗中一掌凌空擊向老者身旁的水面。水花飛濺起一丈多高,撒落了老者一斗笠、一身。
蘇炎則更簡單直接,從背后撥出一把寶劍,撥劍的動作即是劈劍的動作,劍撥了出來,也已劈向了小船,欲將小船攔腰劈成兩半。
老者身形猛然躍起,連人帶船退后了一丈多遠,避開這一劍。
陸離一看,老者這一手法,竟和自己北海駕馭木筏的方法如出一轍,靠兩腳掌的吸力帶動整個小船飛行。好功夫!
船一落水,老者更不停留,船頭高高翹起,調轉方向,飛一般向河心駛去。
蘇炎:“看他倉惶逃跑的樣子,不像有多高的修為?!?p> 白冰寒:“水花落在他的斗笠上、身上,凝成大小不等的水珠,滾滾滑落,并未有半點浸濕他的衣服。是高手無疑!”
白冰寒轉頭對陸離說道:“你怎么不幫忙?出手了卻沒試出他的路數(shù),難道你就心安?”
陸離:“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起碼知道了他不是天水宗背后的靠山。如果是,不應該不還手就逃跑。應該是哪一位前輩高人,單純地想告誡我們一下?!?p> “下次,他會不會出手阻攔我們?”蘇炎問道。
陸離微微笑了笑:“想知道這個很容易——我們再出手滅掉一個宗門就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