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敲開那兩扇紅漆小門,在沒有遇到洛傾之前,葛香羅對世界的認知只局限于昭關(guān)縣的小小天地里。
作為西州有名的窮苦之地,問天府內(nèi),有八成的土地都是鹽堿地。
要在鹽堿地上種出好糧,可謂難如登天。好在昭關(guān)縣出產(chǎn)美玉,否則大家都要餓死了。
大部分昭關(guān)縣的縣民,都給那些手握玉礦的富戶做苦工。餓是餓不死,可日子也好過不到哪里去。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昭關(guān)縣招到的士兵,總比別處要多。
當初葛父被革職后,無處可去,只能回到自己的老家昭關(guān)。
昭關(guān),這個人與黃沙做斗爭的地方,從來不缺只知蠻干的人。
在沒嫁給葛父之前,葛香羅的母親曾是緬州的鄉(xiāng)下農(nóng)女,偶然結(jié)識了南下征討鄰國的葛父后,便心甘情愿的跟著他東奔西去。
葛父在沈問軍手底下任校尉時,一家人過了幾年好日子。
回到昭關(guān)后的日子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當時落羽村爆發(fā)瘟疫,倘若葛父老老實實當他的守衛(wèi),那就沒有后來那么多事了。
偏他一時心軟,把一些落羽村的村民放了出來。
他這么一心軟,就把自己的前途跟全家人的后半生都給葬送了。
葛香羅從前并不恨他,可在敲開那兩扇紅漆小門后,她的想法就變了。
她不想去恨,這種跟愛一樣強烈的情感,常常會將她左右,讓她身不由己??陕鍍A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總有辦法讓你去恨他。
他是以恨意為食的怪物,葛香羅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嘗試著去改變他,去拯救他。
正德七年的二月,當洛傾冷叱葛香羅,讓她滾出去時,先前應門的女人進到屋里,當著葛香羅的面將洛傾抱進了懷里。
他叫她“柔柔”,十分親昵的語氣。
葛香羅驚恐地縮在一角,不敢出聲打擾這片刻的寧靜。一直等到唐心柔將洛傾給哄好了,葛香羅才終于吐出了肺腑中的悶氣。
一股寒意從她的腳心處什起,牢牢地將她釘住。她迫切想逃離這個地方,可卻止不住地打著寒顫。
沒過多久,唐心柔回來了,她給葛香羅帶了些食物。
將食盤放在屋內(nèi)的桌上后,唐心柔轉(zhuǎn)過臉來默默盯住她。那是獵人的眼神,帶著一種勢在必得的情緒。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夫君,你活著就是為了伺候他,把人照顧好了,你就能活,明白嗎?”她低聲說著,雪白的臉有如鬼魅一般,浮在昏暗的房間里。
夜色又涼又稠,像一池發(fā)臭的死水。
葛香羅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只能死死盯著自己的前面。
唐心柔好心情的笑了笑,打一巴掌給兩顆棗那般放緩了語氣,哄她道:“只要你聽話,做娘的自然疼你?!?p> 葛香羅心頭巨震。
她沒有想到,這兩人竟是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