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從此兩清
大周莊。
午后。
蟬鳴如織，滿院寂寥。
周大錘剛剛躺下睡著，就聽到大門咣咣響。
大黃跟著就叫了，汪汪。
周大錘推醒沉睡中的徐翠花：“你聽聽，誰在敲門樓的門？”
徐翠花翻了個身：“刮大風(fēng)了，你吵個啥……”
不對，還有叫聲！
“周大錘，快開門，今天是半個月的最后一天了，你家那個兔崽子躲哪兒去了！我就知道他騙我！……”
徐翠花一屁股坐起來，細(xì)聽了聲音，表情蔫了下來。
“是汪東枝?！@哪是敲門，是砸門！他爹，道兒這一出去十來天沒回來，怕是回不來了?！?p> “衰娘們，凈胡扯，啥叫回不來了？道兒這是去闖天下，還沒到回來的時候。”
“哪啥時候能回來？”
“啥時候？蘇秦背劍，掛六國相印的時候?！?p> “說人話！這都啥時候了，你還順嘴溜啊，我兒道兒就是跟你學(xué)的，嘴上沒把門，說半個月給人1000塊彩禮，咱抽筋扒骨也找不來1000塊呀！”
周大錘嘆口氣，“這時候說這還有啥用？幸虧道兒不在?！?p> 徐翠花一聽“妙計”來了：“教我說，道兒不回來也好，她汪東枝不是想告我們道兒禍禍了她家姑娘嗎？她要到派出所告，就去告，反正我兒也不在家?！?p> 周大錘怒道：“婦道人家，凈想些沒用的，真要這瘋婆子到派出所告了，道兒在派出所掛了號，那以后還回來不回來了？回來不就得進(jìn)去了？”
“哪咋辦？”
“咋辦？涼拌！”
兩口子小心打開堂屋門，院里陽光刺眼，熱氣蒸騰。
大黃伸著紅舌頭，呼呼的喘氣。
狗眼溫?zé)岬南蛑魅丝慈?，眼神里帶著自我表彰表情：這么熱的天，我還堅守崗位……
砸門聲沒有了。
剛剛松一口氣……
“街坊鄰居都聽著啊，我汪東枝，要告周大錘他兒子禍害我家女兒……大家都聽著，給我做個見證，我要去派出所告他們……”
農(nóng)婦戰(zhàn)力共分三等，一等對罵，二等對抓，三等武力值最高：喊大街！
喊大街雖然動口不動手，但可以讓一個人迅速社死……
威力最大。
殺傷力最強(qiáng)！
這一招很靈。
周大錘幾步?jīng)_到院門外，“汪東枝，你胡咧咧個啥哩！”
汪東枝揚著手中的毛巾停了下來，看到目標(biāo)已出現(xiàn)，立即折轉(zhuǎn)身一路碎步走過來。
“周大錘，你不是關(guān)著門不出來嗎？你個老兔子不趴窩了？”
周大錘嗡聲嗡氣的道：“他汪嬸，有啥事進(jìn)屋里說，你這樣滿大街喊，我家兒子道兒倒沒啥，你不擔(dān)心會壞了你閨女小茵的名聲？”
意思很明確，你這不是腦子抽了？
汪東枝：“……”
她沒想到這一層。
麥?zhǔn)蘸髣倓偡N完秋，正是短暫的休閑時光。
沒有娛樂的村民，紛紛從屋里、樹蔭下湊上來。
搬個板凳，坐等吃瓜。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起哄，“汪婆子，你說的事是真的？”
“汪婆子，你是真去告周道？”
“不是說給了彩禮就不告了嗎？大錘是不是沒給上彩禮？”
……
徐翠氣得混身打顫，但在汪東枝面前卻不敢囂張，畢竟自己輸理。
“他嬸子，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自家小孩的事咱屋里說去，省得給人看笑話……”
不管了，橫豎已經(jīng)喊了，汪東枝怒道：
“誰跟你‘自家’了？我今天就問一句，彩禮有沒有，要是沒有，我立馬轉(zhuǎn)身去派出所，告你兒子流氓罪！”
忽然，人群騷動了一下，圍著看熱鬧的的人讓出一條路。
有人說：“周道回來了！”
眾人齊刷刷地把目光轉(zhuǎn)過來。
果然，當(dāng)事人周道步子快捷的出現(xiàn)在村道上，從人們看到他到來到人群前，不過一泛眼的功夫。
大家所以剛剛反應(yīng)過來，是因為周道一身打扮十分時尚，乍一看完全是一個外鄉(xiāng)人，不，城里人。
有的老年人甚至遠(yuǎn)遠(yuǎn)的不敢打招呼，走近了看才認(rèn)清，小聲試探道：“是道子回來了？”
周道向村人點頭打招呼，“三爺、五嬸、王叔……在家呢！”
掏出橘色過濾嘴茅廬香煙，見著成年男人就散一支。
接過煙的男人把煙放鼻子下聞一聞。
嗯，好煙！道子這是發(fā)達(dá)了？！
人群散開，當(dāng)周大錘、徐翠花、汪東枝三個吵架的當(dāng)事人看清是周道時，三人反應(yīng)不一。
周大錘：這是我家那兔崽子？咋看著不像？
徐翠花：我家道兒出息了，我就知道我家道兒會出息的！
汪東枝：這兔崽子打扮得流里流氣的，別以為我就相信你，沒錢，照樣把你送進(jìn)去！
很快，大家都反應(yīng)過來了，徐翠撲過來一把抱住周道，眼淚嘩嘩地就流下來：“道兒啊，我的道兒啊，你可回來了，媽這幾天嚇得啊！……別怕啊，沒錢，媽替你！”
周道安慰道：“媽，您別擔(dān)心，兒子這不就是回來處理這事的嘛！兒子不好，太忙，回來得晚了，惹您傷心了?！?p> 汪東枝翻了下白眼，哼，好好表演，總有你演不下去的時候。
圍觀的人點著了煙，吸了幾口，這煙高級，得兩塊多一盒吧，我這一口就是一毛多……比旱煙味好太多了，有了好煙就改口替周道說話了：
“他汪嬸，周道也回來了，你罵也罵了，就是你要的錢也太多了，周道一時拿不出，你也別逼得太緊了，都街坊鄰居呢，多給點面子……”
汪東枝剛剛從愣神中恢得過來，她斬釘截鐵道：
“不行，少一分都不行，要么出彩禮，要么進(jìn)班房，二選一！”
周道盯一眼汪東枝，眉頭微蹙，剛剛汪東枝罵街的內(nèi)容他言猶在耳。
回想起上一世，汪東枝罵街的內(nèi)容如出一轍，性格內(nèi)向且話不多的周道，當(dāng)場社死。
幾乎無法辯解。
以至于糊里糊涂就跟著村委管治安的人去了鄉(xiāng)派出所……
不堪回首??！
現(xiàn)在的周道，外表一副清俊少年，卻有一顆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心，面對這個兩世給自己使絆子的老女人，他的眼神由溫和變得犀利。
汪東枝從沒見過這種眼光，不由一怔。
……但她畢竟是羅小茵的母親，周道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最后心情舒緩下來，聲音堅定道：
“汪嬸，現(xiàn)在當(dāng)著各位鄉(xiāng)鄰的面，我把1000塊給你，從此以后，我們再無瓜葛，請你不要再來惹我爹媽生氣了！”
說罷，從隨身的文件袋里掏出一扎100張大團(tuán)結(jié)，扯斷紙條封，慢慢在人群面前劃過，“大家作個見證，這是1000塊，我今天交給汪嬸，從此兩清！”
“哇，這么多錢！”
“道子發(fā)達(dá)了！”
“真的1000塊誒，我就說道子是個說到做到的人！”
“汪嬸、徐嬸，這回成親家了，以后吵架就得關(guān)上門吵了！呵呵！”
……
汪東枝手里捧著1000張大團(tuán)結(jié)，不知如何是好。
她沒見過這么多錢，從生下來就沒有見過。
那天說1000塊彩禮，不過是想嚇退他們來著……
沒想到這兔崽子真的弄來了1000塊！
這么說，這小子比李家洼那個承包了魚塘的人家有本事？
聽說那家的娃有先天性癔癥，媒人一直瞞著我，前兩天我才托人打聽到的，這要是沒有現(xiàn)在的周道，還能湊合，現(xiàn)在看，道兒這孩子不但有錢，還長得好看……跟我家茵兒真是天生的一對！
“汪婆子，這回彩禮錢也有了，就等著讓閨女過門吧！”有人起哄。
“徐嬸，早點備喜糖?。 ?p> 正你一言我一語的鬧騰，忽然有上喊，“誒，你們看，那里有一輛車開進(jìn)村了，這是哪里來的大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