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黎兌靠著大樹睡著了,醫(yī)童走了一天,也早已睡熟,南門玦則盤腿坐在樹下,閉目養(yǎng)神,慢慢的,呼吸也恢復(fù)了均勻,看來已然入睡。
黎兌見時機成熟,睜開了雙眼,招呼著藏在暗處的玉鬼趕緊現(xiàn)身,俯身在玉鬼身邊,悄悄的讓他去把滑頭鬼找來,這滑頭鬼牙齒最為尖利,一定可以把泰安鎖咬斷。
趁著等待的時間,黎兌才有時間細細打量南門玦腰間的八卦盤,這八卦盤通體雪白,是世間難得的材質(zhì),她不敢驚醒南門玦,只能隔著距離打量著,不敢拿手去碰,而這八卦盤難免讓她想到過去的事情,想到已故的親人,她更加不敢觸碰了。
正在這個時候,滑頭鬼來了,它躲在樹后拉了拉黎兌的衣袖,黎兌立刻轉(zhuǎn)過身,悄悄的將這鎖鏈遞到它嘴邊,低聲道:“快點,把這鎖給我咬斷?!?p> 滑頭鬼長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占了臉的三分之二,那嘴雖然不大,可是牙齒卻很引人注目,上面幾顆牙齒暴露在嘴唇外,又長又尖,整個臉遠遠看過去,除了眼睛就是牙齒,實在是稱不上美觀。
它拿起鎖鏈打量了一番,似乎在找下嘴的地方,緊接著,它便深吸一口氣,‘咔噠’一下子狠狠地咬在了鎖鏈上,然后,黎兌就看到它整個身子都僵硬了。
正在她一頭霧水的時候,身后響起一個聲音,道:“沒用的,泰安鎖的材質(zhì),即便是曠世寶劍寒冰烈火劍也未見的能斬斷,何況它的牙齒?!?p> 這次輪到黎兌僵住了,她知道南門玦醒了,又因為偷偷摸摸做了虧心事,都不敢回頭,恨不得找個地縫趕緊鉆進去,可隨后她又想了想,不對???她為什么要這么心虛?要不是他非要纏著她,鎖著她,她至于嗎?說到底還不是為了自救,又沒有做錯!
緊接著,她又聽到一聲哀嚎,原來是滑頭鬼因為太用力,還有太自信,不僅沒能把這泰安鎖咬斷,反倒把自己牙齒磕著了,還碎了好幾顆,此刻正捂著牙齒發(fā)出慘叫,別提有多痛苦了,黎兌看了也不禁有些心疼了。
南門玦走上前,道:“這就是滑頭鬼?”
黎兌立刻轉(zhuǎn)過身,擋在它面前,警惕地問道:“你要干什么?”
南門玦低頭正對上黎兌的眸子,注視著她的雙眼,道:“你的黑紗怎么不戴了?”
黎兌這才反應(yīng)過來,道:“你管我!”
南門玦蹲下身,與黎兌平視,觀察著她的眼睛,倒讓黎兌有幾分不好意思,片刻之后,只聽他說道:“你的眼睛沒問題,也能視物,為何要戴著黑紗?難道就是為了不讓人認出來?”
黎兌順著他的話道:“對啊,怎么了。”
南門玦道:“可我還是可以認出你,無論你戴不戴黑紗,認不出你的人你就算什么都不偽裝,也認不出來?!?p> 黎兌翻了個白眼,不想理會南門玦。
南門玦一臉憂愁,道:“五年前黎派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活著的是否只有你一人?你哥呢?”
黎兌想到當初在密室外的那副慘況,她的哥哥,受盡侮辱和痛苦而死,想到這里,她就忍不住哽咽了,但是她不想在南門玦面前流淚,便強行忍了回去,還好黑夜之中,她的表情變化并不那么容易看清。
南門玦道:“我去過黎派,只看到你父母的尸體,你哥哥我沒找到?!?p> 黎兌一臉震驚,他去過?在她之后?
只聽南門玦接著說道:“我將黎派的尸體都安葬在后山,你爹娘的,我也將他們下葬了?!?p> 黎兌腦中一片空白,‘轟’地炸開來,爹娘的尸體?安葬?南門玦將黎派打理了?她還沒想清楚,又聽到他說,“不過我找遍了整個黎派,也沒看到你哥哥的尸體,他是不是跟你一起逃了出來?”
黎兌恍恍惚惚,問道:“我哥哥?”
南門玦點點頭,道:“對,我將黎派找遍了,包括密室……”
黎兌腦中此刻充盈著五年前,在密室門前,黎牧被斷腿骨,斷手骨,擊碎全身骨頭的情景,那副慘烈的景象,還有明夷為了救她,犧牲了自己,小時候她總被哥哥帶著去那密室里,除了看祖父祖母,里面還有很多其他的趣事,那里有很美好的回憶,而現(xiàn)在,那里或許成了她一生的陰影。
黎兌無法將腦海中的景象揮之而去,因此完全沒有聽到南門玦說了些什么,直到南門玦搖了搖她的肩膀,這才回過神來。
只聽他道:“黎兌,五年前你是不是受傷了?你的飛花針使不出來了,你的玲瓏球呢?”
黎兌怒道:“玲瓏球我不喜歡用了,飛花針,誰說我使不出飛花針了!”
南門玦道:“今日在客棧,我見你使針的手法和速度,與五年前在穆華林截然不同?!?p> 黎兌又一次震驚了,南門玦什么都看出來了,他真的很厲害。
黎兌抽出短劍,道:“南門玦,我不想再跟你啰嗦下去了,這林子我不會帶你進去,你快給我解開泰安鎖,否則,我就不客氣了?!?p> 南門玦面不改色,面對黎兌的威脅,一絲猶疑都沒有,道:“如果這是唯一的方法,你可以試試?!?p> 黎兌面色嚴肅,道:“你真的以為我下不了手嗎?”
南門玦往前移動了步子,直到他的胸膛抵住了短劍,才停了下來,一旁的醫(yī)童早已被吵醒,看到此等情景,不禁大喊:“公子!”
南門玦卻一點危險也沒有意識到似的,柔聲道:“你可以殺了我,拖著我的尸體,進丹波山,這是你唯一的方法?!?p> 黎兌將短劍收回,又順勢抵在他的手腕處,道:“我可以斬斷你的手?!?p> 南門玦道:“即便你把我的手砍斷,我也還可以跟著你,斷手之痛,我可以忍耐。”
黎兌又氣又急,一下子將劍收回,抵在他的胸口,道:“那我就只好殺了你,反正這丹波山也不會有人來,世間的人甚至不知道你的尸體?!?p> 南門玦淡淡道:“無妨?!?p> 黎兌見南門玦這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心更亂了,又氣又惱,一用力,將劍刺入了南門玦胸口,僅一寸,鮮血就從里面蔓延出來,浸透了他穿的衣衫,可南門玦的臉上,卻一絲痛苦的表情都沒有,反而說道:“劍未刺中要害,死不了人。”
黎兌心里更亂了,又想真的殺了他,可又不想殺了他,糾結(jié)中她一下子將劍拔了出來,南門玦順勢彎腰捂住胸口,漸漸地,臉色變得煞白,看來這一劍傷的有這么深,血繼續(xù)從傷口處流下,未見停止。
時間緩緩過去,南門玦的血越流越多,人也站不穩(wěn)了,暈了過去,醫(yī)童立刻上前扶住南門玦,想要替他診治,可是這樹林里,東西有限,無法施展開來,醫(yī)童有些焦急,哭著求道:“黎姑娘,求你帶我們進丹波山,公子的傷勢需要診治,血流不止,即便沒傷到要害,也會沒命的?!?p> 醫(yī)童見黎兌一直不說話,又道:“黎姑娘,我家公子向來說一不二,你是清楚的,他說不會傷害那些怪物就不會傷害那些怪物的,你放心吧!”
黎兌自然知道醫(yī)童說的是有道理的,對于重諾這點上,她從來沒懷疑過南門玦,可她實在不想再跟南門扯上任何關(guān)系了。
此刻看到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南門玦,她也終于不忍心,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