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荒蕪（一）

　　怒與恨，帶走我的恐懼；

　　汗與血，遮掩我的眼淚；

　　當我倒在，

　　這片冰冷的土地上，

　　很久之前，

　　許多英魂在此埋葬。

　　-------沙克民謠

　　康在窒息的邊緣醒來，費力推開死死壓在他身上的圣騎士尸體----頭頂?shù)袈涞氖瘔K終結了二人的殊死搏斗，將圣騎士的腦漿涂灑在康的臉上。劇烈的頭痛伴隨著耳鳴暫停了康腦海中對洛肯偏執(zhí)的追尋，血紅色的視野里僅是碎石瓦礫，破碎的尸體和三三兩兩奔逃的殘兵。

　　“卑鄙小人……”康從嘴里吐出一塊帶著血沫的碎牙，轉(zhuǎn)身去摸索自己掉落的軍刀。

　　廢墟中陸續(xù)有人掀起身上破碎的磚瓦，或神情呆滯地立在原地，或一瘸一拐得逃離戰(zhàn)場，有圣國人，也有聯(lián)軍，每一個幸存者都不約而同地停止了廝殺。

　　康沒有找到自己的軍刀，在處巨大的城門框殘骸間，發(fā)現(xiàn)了一把沾染鮮血的巨劍吸引了他的注意。慣徹心扉的喜悅伴隨著恐懼一并襲來--那是露卡的巨劍?？盗⒖涕_始發(fā)瘋般的用雙手在那片殘垣斷壁上挖掘，堅信自己的戰(zhàn)侶就困在下面，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的一塊碎石板開始松動，頂起，直到一名渾身血污，高大如山的銀甲圣騎士沖破斷瓦殘磚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這個圣國人沒有向其他人一樣逃跑，反而步步緊逼幾乎陷入癲狂的康。

　　“繼續(xù)戰(zhàn)斗，野獸?！蹦菬o可抗拒的命令迫使康停止了挖掘，胸前鮮紅的圣火印標志著這個人的特殊身份。

　　“……滾開……”

　　“吾乃圣火守護者，你的對手就是我，野獸?！蹦锹曇羰箍挡挥勺灾鞯剡M入了戰(zhàn)斗狀態(tài)，拾起了露卡的巨劍。

　　圣火守護者擦了擦嘴角的血，赤手空拳地沖了上去，一拳擊在康迎面劈來的巨劍上，直接將二十多公斤的巨劍擊飛了出去，接著另一拳砸在了康的臉上?？狄揽恐迍︴咱務痉€(wěn)，圣火守護者就用一記飛膝直接將他頂翻在瓦礫之上，巨拳無情地繼續(xù)砸擊在他的臉上。康感覺到面骨碎裂，身下的殘骸在巨力下開始塌陷。

　　恍惚中，他摸出腰間藏的工具短刀胡亂的刺向狂暴的圣國巨獸，大多數(shù)刺擊甚至都沒能給他的盔甲留下一道劃痕，唯一的幸運一擊成功扎進了盔甲腰間的接縫處，卻被卡住無法拔出。受傷使圣火守護者更為狂暴，他一只手牢牢鉗住康握刀的手拉起，堅硬的軍靴重踏在了他的肩膀上，隨著一陣骨骼蹦斷筋脈撕裂的聲音，康的左臂連帶肩膀被整個卸了下來，有氣無力的耷拉在落在了地上。撕心裂肺的劇痛沖擊著康的每一寸神經(jīng)，這時失敗與終結的喪鐘。

　　“哈……哈哈……也是一種值得的犧牲……”康腫脹開裂的嘴角微微上揚，泛起了一絲笑意。圣火守護者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在這場生死決斗中，比起摧毀對手的身體，他更想摧毀對手的意志。一股怒氣順著脊柱向上涌起，腦后傳來一陣溫熱，圣火守護者一只腳踩著康的肩膀，提起巨拳無情地繼續(xù)砸向康的腦袋，然而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把那

　　愚蠢的笑意打出康的臉。在無數(shù)次沖擊與震蕩中，康的意識已經(jīng)模糊，圣火守衛(wèi)者的巨拳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重影，一只眼睛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了。

　　康索性閉上了眼睛，終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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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束光線濾過灰土射進了淤腫的眼睛，一絲混雜著塵埃的空氣鉆進塌陷的鼻腔，填充了傷痕累累的肺臟。

　　康意識到了他還活著。

　　身體的劇痛早已麻木，只剩腦中的天旋地轉(zhuǎn)?？祾暝胍榔?，卻匍倒在了圣火守護者尚有余溫尸體上。永恒圣火的忠誠守衛(wèi)趴伏在瓦礫上，雙手還緊握著拳頭，后腦一道毛骨悚然的巨大傷口仍在流出黑血，夾雜著破碎骨片和血肉模糊的腦組織----在城門坍塌時，掉落的巨石就敲響了他的喪鐘，可超人的體格和堅不可摧的意志卻支撐他沖破生理的極限繼續(xù)戰(zhàn)斗，直到死亡收起對忠貞之人最后的憐憫。

　　一種莫名的狂喜瞬間充滿了康的心頭，他艱難地起身，貪婪的呼吸著空氣，狂笑著環(huán)顧剛剛的決斗場：

　　“呼，呼……啊啊哈哈哈哈！不是現(xiàn)在，偉大的克拉爾！不是現(xiàn)在！我，偉大的康，注定不會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圣國人手里！嗚哈哈哈哈哈……”

　　暈眩，劇痛，嗡鳴，眼前的血紅，嗓子里的血腥，寂靜。

　　“洛肯！對，是的……哈哈哈哈啊啊啊啊……洛肯！我要來了！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我?guī)е\來找你了！……”

　　那天幸存的水泡山丘的居民，很多人都看見了一個快要支離破碎的沙克人拖著一把巨劍，帶著猙獰的狂笑沿著街道向菲尼克斯圣殿蹣跚而行，從天空中傳來的神音甚至都沒能讓他微微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