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大山的痛

　　也許是臨近過年，九九紅服務總公司的業(yè)務開始成倍的增長，連一貫無人問津的物流公司也接二連三收到了單。

　　冰蓮花走了后，九九紅服務總公司并沒有因為冰蓮花的回家而停止運行，四個姑娘都非常敬業(yè)，也很快進入了角色。

　　尚云和四個大學生姑娘都是環(huán)江縣人，除了工作外，他們還一起聊聊家鄉(xiāng)，聊聊學校的生活，聊聊外面的世界。

　　學心理學的陳霞霞竟然和尚云是同一個鄉(xiāng)同一個村人，和尚云一起考上大學的，但彼此并不認識。

　　由于是同一個村人，尚云和陳霞霞的話題也比其它三個姑娘多。

　　陳霞霞在二中上高中，尚云在一中上高中，他們兩個來自于兩個生產(chǎn)隊，家和家相隔四十里，以前并不認識。

　　但這并不阻礙他們之間的交流，人和人本來都是從陌生人才變成了熟人，何況他們是同一個村人。

　　傾聽服務本來也就是心理學服務，陳霞霞覺得這簡直就是一項社會實踐課，讓她把學校里學的書本知識運用到了現(xiàn)實生活中。

　　陳霞霞健談，人也風趣，經(jīng)常引地那些傾訴者笑聲連連。

　　傾聽服務在陳霞霞的精心準備下，不但人氣沒有下降，反而有增無減。

　　關于這次打工，陳霞霞說，盡管現(xiàn)在政策好，可以申請生源地助學貸款了，但貸的款終究要還，她不想讓自己從學校出來背負太多的壓力，既要找工作，又要想著還款的事。

　　陳霞霞說，大學生就業(yè)越來越難，回到環(huán)江縣的大學生不再分配，得自主擇業(yè)。

　　陳霞霞說，其實外面早都自主擇業(yè)了，要想進到黨政機關和事業(yè)單位工作，必須要考，逢進必考已經(jīng)成了一項制度。

　　陳霞霞說，這考試也有考試的好處，只要學得好，農(nóng)村娃也可以考到省市的單位，不像以前農(nóng)村娃畢業(yè)后必須要回到戶籍地工作。

　　如果說上大學給農(nóng)村娃娃提供了一次脫離農(nóng)村的路，那么考試便給農(nóng)村娃娃提供了一次進入大城市的機會。

　　陳霞霞說，她畢業(yè)后，就考省公務員，不想回到這貧窮的地方。雖然考試難度大，但她一定會從現(xiàn)在起努力。

　　陳霞霞說，如果她考不上大學，就選擇進城里的大企業(yè)工作，不要說別的，就城里的出行就比鄉(xiāng)里方便多了。

　　提起出行，尚云深有感觸，就尚家河村那個地方，多巖石，多懸崖峭壁，一條六十多里的三輪車路修了五年。

　　五年來，政府先后投資二百二十多萬，平均一里路三萬多，村上家家戶戶每天出動一個勞動力，用炸藥炸，用鐵鉆鉆，用鋼錘打，用鐵鍬端，用架子車推……

　　修路的艱辛，簡直難以用文字來敘述。

　　為了修通貫穿全村的一條三輪車路，飛石先后壓死兩人、塌山淹沒五人，最終由于傷亡過大、經(jīng)費不足、人員投入有限、自然條件太惡劣，村部南頭還有十一戶沒有通三輪車路，出村走的是便道。

　　陳霞霞說，她想起老家就不想回來了，要不是家里有她想念的親人，她一定不會回到家里。

　　不但陳霞霞有這種想法，許多山里學生拼死拼活考上大學，就是抱著不想回來的念頭。

　　尚家河村號稱狀元村，這些年出去了許多大學生，可沒有一個人從學校出來后愿意回到當?shù)毓ぷ鳌?p>　　本來尚家河村已經(jīng)很貧窮了，加之大量的學生上學要錢，讓村里窮上加窮，因?qū)W致貧已經(jīng)成了尚家河村最主要的致窮原因。

　　陳霞霞說，如果她有一顆原子彈，她一定將家鄉(xiāng)的高山茆頂炸平，變成平原。

　　尚云笑道，即使炸平了也不起作用，一場暴雨，重新會變得坑坑洼洼，久而久之，凸起來的地方便是高山，凹下去的地方便是溝壑。

　　學邏輯學的王菲菲說，原子彈爆炸的地方寸草不生，對人類還有輻射，根本就沒有辦法在那里生存。

　　陳霞霞笑了笑，說道，那我可就沒有辦法了，我學的是心理學，對懸崖峭壁根本起不了作用。

　　王菲菲說，其實很簡單，來個大移民就好了，搬出大山，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學會計的虎靈靈說，搬出大山，得要考慮成本，瓶瓶罐罐不要說，住房飲水不要說，但就土地從那里來？農(nóng)民沒有土地怎么生存？青壯年去打工，年老體弱者怎么辦？

　　學秘書的韓笑笑說，你們都是在閑操心，那些事都是領導考慮的事，在其位思其事，我們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就不要操閑心了。

　　陳霞霞說，話雖如此說，但我們這些學生，上學時，從家鄉(xiāng)帶走了大量的錢，畢業(yè)后又不想回去，想著生我養(yǎng)我的人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們在外面心也不甘呀。

　　韓笑笑說，以后找到工作了，把父母一起帶走不是更好。

　　虎靈靈說，我們這些農(nóng)村出去的，一個人在城里混已經(jīng)很難了，要想帶著父母一起進城，簡直就是在說夢話。

　　韓笑笑說，其實只要我們畢業(yè)了，能夠嫁給城里人，那就好了。

　　陳霞霞說，即使嫁給了城里人，他也有父母，這城里人不像咱們這里，姊妹三四個，他們多一半是獨生子，要想將我們的父母帶到城里，四個老人能不能相處好，他們會不會起矛盾？

　　王菲菲說，即使兒女有心帶父母進城，父母也不愿意去，他們都在山里呆習慣了，根本就不想出山。

　　陳霞霞說，我父親有三十年沒有去過縣城了，我爺爺現(xiàn)在八十一歲，有六十年沒有去過縣城，更不要說去省市了。

　　虎靈靈說，我爹今年四十五，四十歲以前，沒有去過縣城，現(xiàn)在到處打工，有時候一天一夜就能過幾個省。

　　王菲菲說，說來說去，我們將來留在城里，心也不甘呀！

　　姑娘們就城里和鄉(xiāng)里又發(fā)表了許多自己的想法，說來說去，很矛盾也很無奈。

　　“云老板，你談談你的想法？”陳霞霞突然對沉默不語的尚云說道。

　　尚云說道：

　　“如果每一個走出大山的人都能夠竭盡所能為大山的貧窮出一點點力，也許我們的家鄉(xiāng)就不會陷入到貧窮的惡性循環(huán)中。

　　這些年來，從大山走出去的那些人才，許多人已經(jīng)在城里立足成了家，一部分人已經(jīng)擠入了富有階層。

　　可這些走出去的人，家鄉(xiāng)因為他們更貧窮，可家鄉(xiāng)并沒有因為他們命運的改變而改變。

　　曾經(jīng)我和一個大學畢業(yè)后在南方找到工作的人坐車偶遇，提起生他養(yǎng)他的地方，他沒有一點點回報大山養(yǎng)育之恩的情誼，反而罵是那個該死的地方拖累了他，要是他出生在大城市，他現(xiàn)在一定活得風生水起。

　　對靜默的大山而言，最悲哀的莫過于許多在她懷抱里長大的孩子，從小到大一直討厭她。”

　　眾姑娘聽了尚云的話，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