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異象
第十四章異象
作者：王小僧
海上的明月是那樣的清明，月光下的島嶼朦朧而神秘，孤獨的奉和號海盜船屹立在浩瀚的海面上，像是一面古老的旗幟。海浪的聲音一陣趕著一陣在耳邊響起，樹林里靜悄悄的，只有她們幾人的腳步在有條不紊地移動著，他們一個挨著一個，如影隨形。剛開始唐山只是對滿臉的麻子耿耿于懷，但他很快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自己在前面的這兩個女人面前根本就是一個拖油瓶的角色，靈兒小姐為什么要自己做她的隨從？
他剛停了下來，周靈兒就回過了頭，大胡子臉上一雙大眼睛正在不滿地看著他，他退了一步道:“靈兒小姐，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選擇我做你的隨從？我知道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他們絕對能保護你，而我一無是處，好像只會拖累你?！?p> 周靈兒聽了，什么也沒說，就繼續(xù)往前走了，似乎不屑于解釋。只有綠珠回頭道:“大笨蛋，我們才不需要你的保護，我家小姐菩薩心腸，指著要你做她的隨從，只不過是為了從老爺手里暫時救你一命罷了?！?p> “為了救我的命？”唐山愈發(fā)糊涂了。
她繼續(xù)道：“我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要來沱濘島，同樣也不知道老爺為什么要殺你滅口，但秘密就是秘密，所以我們不會向你打探，你也不要說出來，否則的話，即使你做了小姐的隨從，你也活不了，切記了?！?p> 綠珠說完，也頭也不回地跟著周靈兒去了。唐山愣在原地，回想起那天無臉管家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突然就覺得脖子上涼颼颼的，原來那天周老爺子是計劃殺他滅口的，誰知道被靈兒小姐撞見了，這才及時救了他一命。想到這里，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光，剛才心里所有的不滿全都煙消云散了，視線也在這一刻開始變得模糊。
“喂，你們等等我?！?p> 前面的兩道身影已漸行漸遠，他擦了擦眼睛，突然發(fā)瘋地追了上去。周靈兒和綠珠本來已經(jīng)放慢了腳步，現(xiàn)在聽見后面響起了腳步聲，反而走得更加理直氣壯了。
“哼，有本事你來追?。 ?p> 因為她們知道，不管她們什么時候回頭，背后的這個男孩他會一直都在。
當晨曦穿過云層徹底照亮了整個島嶼的時候，奉和號海盜船已經(jīng)出發(fā)了?，F(xiàn)在石頭大叔正滿眼憂愁地看著海盜船離開的方向，海面上早已沒有海盜船的影子了，只見碧波千頃連著天，白云滿目海上來。他是在夜里跟著靈兒小姐上了島的，可這天一亮，靈兒小姐一伙人卻消失不見了，而她們登島用的漁船還在，這就證明了她們是跟著海盜船離開的。還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海盜似乎還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要不然這片海域就不是現(xiàn)在這般風平浪靜了。
“靈兒小姐，她一定會平安歸來的?！?p> 憨厚的大叔雙手合十，祈禱完畢，他帶著人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六甲島。他剛離開，他之前站著的地方又出現(xiàn)了一個狼狽的身影，這人粗眉大眼，兇相外露，正是馮保威，他剛從海里爬出來，渾身濕漉漉的，他用刀劃破了一只海膽，便迫不及待地塞進了嘴里…
現(xiàn)在，他也看著海盜船離開的方向，擦了擦嘴角，吶吶自語道:
“他們應(yīng)該不會回來了吧？”
沙啞的聲音淹沒在此起彼伏的海浪聲里，隨即他的身影也消失不見。
時值正午，當海盜船出現(xiàn)在大六甲島往東二十海里的海面上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馬瞎子終于說了登船之后的第一句話，他命令他們道:“你們?nèi)グ逊铝耍膊恍枰僬贫?，讓搖槳的都去休息，船只順著海流走，它自會帶著我們找到寶藏的?！?p> 他迎風而立，凝神靜聽著濤聲，一直緊鎖的眉頭難得有了舒展，同時他也在心里松了一口氣，因為在這里他似乎又聽到了大海深處那種熟悉的，獨一無二的悸動。
“就是這里了，沒錯，我找到了?！?p> 可是沒有人聽他的，甲板上的所有人都在看著龍二和雞眼張，都在等著他倆拿主意。龍二自然是摸了摸禿頭，然后當著馬瞎子的面拿出了羅盤，在確認了船的位置后，無所謂道:“就聽老馬的，都是好多年的老兄弟了，我們不相信他，還能信誰？”
雞眼張也道:“對，都是一條船上的兄弟，大家應(yīng)該互相信任?！?p> 聽了龍二和雞眼張的話，馬瞎子還是面無表情，他好像并不在乎。
很快，一切都照馬瞎子的話辦了，剛剛還在乘風破浪的海盜船頓時就成了茫茫大海上的一片枯葉，它隨波逐流，像是迷航了一般，前進得比蝸牛還慢。龍二和雞眼張不約而同地上了艄樓，他們環(huán)顧著船的四周，目之所及均是茫茫大海，無邊無際，不要說蛇島了，就連一個島嶼也沒有。龍二翻著魚泡眼道:“老馬那張高深莫測的臉我是看夠了，如果這次找不到蛇島，我打算把他留在海里喂魚了?！?p> 對于他這個決定，雞眼張沒有感到絲毫驚訝，他吸著大煙，吞云吐霧道:“大當家的，你喜歡姑娘，我喜歡大煙，可這老馬我是看不出來他喜歡什么，他總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樣子，像一塊石頭，我想就算我們把他扔海里喂魚，他也不會在意的，你覺得呢？”
龍二沉默了，馬瞎子就像他眼中的一根刺，但很顯然現(xiàn)在還不是拔這根刺的時候。奉和號似乎正順著海流駛向海洋的深處，雖然這個過程很緩慢，但他還是隱約感覺到他們正在進入一片全新的陌生的海域，同時，海水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已經(jīng)由淺藍變成了深藍色。更為詭異的是，奉和號自下了帆之后，竟然開始不可思議地逆風而行，茫茫大海里似乎有一根看不見的繩子在牽著它走…
雖身處迷局，又前途未卜，但龍二并不緊張，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一個瞎子能耍出什么花招來，更何況他們同在一條船上，離了他們，馬瞎子寸步難行。
甲板的另一頭，老伙夫肥牛難得有空，整個人躺在躺椅上曬太陽，他的臉上盤著一條蜈蚣一樣的刀疤，隨著他響震天的呼嚕聲，那蜈蚣也一起一落的，像是要從他臉上爬下來。肥牛今天剛起床就交上了好運，他房前齊刷刷站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麻子說他們是牛少爺叫來給他做幫手的。牛進寶昨天夜里帶了不少人來投靠他們海盜，肥牛自然是知道的，現(xiàn)在讓他意外的是，自己一個小小的伙夫頭子居然也能分得三個人，于他而言就是驚喜了。
在進一步確認了他們的身份信息之后，老伙夫臉上的黑蜈蚣又動了起來，咧嘴笑道:“你們到我這里來，算是祖宗積德了，我們這里燒飯做菜不要人命，那些在外頭拿刀拿槍的，看著是挺威風的，可真動起了刀槍又有幾個不是屁滾尿流？”
自從毀容了之后，肥牛就有了仇帥心理，凡是長得好的，他不分好歹，一概仇視?，F(xiàn)在細看眼前這三個的寒磣樣，他反而覺得親切，兩個彎腰駝背的啞巴，一個麻子臉，皆低眉順眼的，怎么看來都是跟自己一樣的貧賤貨色，也只有在這樣的人面前，他才能發(fā)揮他的領(lǐng)導才能。他左右看了看，確定了這里沒有比他職位更高的人在場后，終于放心地拿出了領(lǐng)導的架子，喘著氣道:“我這人雖說心寬體胖，羅剎面孔菩薩心腸，但你們既然跟了我討飯吃，就得服我管，我的好脾氣是有限度的，要是真生氣了，殺人就跟切菜一樣從不眨眼！”
眼前的三人好像被他的話嚇住了，畏畏縮縮地靠在一起，連大氣也不敢出。于是肥牛心里更加確定了，這三人絕對是軟柿子，他能隨便捏，便清了清喉嚨，命令他們道:“跟你們說了這么多，我的喉嚨也干了，先去給我倒碗水來，再下去干活吧?！?p> 話音剛落，那三人巴結(jié)似的爭著去了，結(jié)果是麻子提著水壺搶先一步端來了水，媚笑道:“大哥，我們幾個都是本份人，大哥說啥就是啥，我們都指望著你給口飯吃呢?！?p> 肥牛美滋滋地喝了水后，便揮手讓他們下去干活了。當那兩個啞巴從他身邊經(jīng)過時，一股若有若無的脂粉味兒鉆進了他的鼻孔，他疑惑地看著他們的背影，皆彎腰駝背的，哪里有半點女人的腰姿？他摸了摸鼻子，以為聞錯了，擦著眼睛道：“奇了怪了，男人身上怎么會有女兒香呢？不可能的，一定是幻覺?！?p> 同樣產(chǎn)生了這種“幻覺”的還有牛進寶，當他們?nèi)撕退良缍^時，他根本就不屑一看這些下人，但很快他的鼻子就嗅到了一種幽香，這是少女才會有的香味，這讓他皺了皺眉，轉(zhuǎn)身看著他們的背影，叫住了他們：“等一下?！?p> 一個麻子回過頭，揚了揚手中的水壺，哈腰道：“牛少爺，你也要喝水？”
牛進寶沒有理會麻子，嗅著鼻子把臉靠了過來，他要查驗香氣的源頭。不料，這頭剛伸過來，那麻子就放了一個響屁，“噗～”的一聲把他給熏了回去。麻子本人也嚇了一跳，知道自己闖禍了，就要上前道歉：“牛少爺，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憋不住了！”
“你不要過來，快走，快走！”牛進寶捏著鼻子，滿眼厭惡道。
麻子不敢忤逆他，只得哈著腰又退了回來，在再一次確認了他的心意后，這才放心地轉(zhuǎn)過身子，領(lǐng)著那兩個啞巴快步走出了他的視線。
一夜無事，當黎明的曙光再一次照在波濤洶涌的海面上時，此時的海盜船已經(jīng)漫無目的地漂流了一個晚上了，現(xiàn)在呈現(xiàn)在龍二和雞眼張面前的完全是一片陌生的海域，天空萬里無云，海水卻漆黑如墨，似乎深不見底。巍峨的海盜船在這片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毫無規(guī)則地移動著，它像是迷航了，被波浪牽著走了一路，沒有半點掙扎。龍二拿著羅盤，在認真確認了船的航向后，摸著禿頭語帶得意道:“幸虧老子偷偷帶了羅盤，要是全聽瞎子折騰，天知道我們現(xiàn)在在哪里？老話說得好，十個瞎子九個騙，我看這話不假?！?p> 雞眼張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羅盤，又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太陽，臉色慢慢地變得越來越難看了，提醒他道:“大當家的，看來老馬是對的，你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p> “怎么可能？！”
龍二不信，但在看了羅盤上的指針和頭上的太陽時，冷汗馬上就出來了。這羅盤他用了十幾年，從沒有出過錯，可眼前的事實是太陽確實是從西邊出來了（如果羅盤是正確的話）。他使勁搖了搖手中的羅盤，指針的指向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他看看羅盤，又看看頭上的太陽，最后把氣撒在身邊的一個手下身上，踢了他一腳，氣急敗壞道:“笨蛋，看什么看，還不快去，把瞎子給我提上來！”
“這里的海域有磁場，羅盤在這里派不上用場，這也許就是老馬叫我們不要帶羅盤的理由?！彪u眼張冷靜了下來，轉(zhuǎn)著眼珠子分析道。
龍二冷笑道:“一個羅盤能占多少地方？囑咐我們不用便是，為何還不讓帶？我看他是沒安好心，企圖把我們困在海里，你說這海里沒有羅盤指路，我們怎么回去？”
雞眼張竟被問得啞口無言。很快，他們的身后就傳來了馬瞎子拄著棍子探路而來的聲音，人未近其聲先至：“呵呵，這么急不可待，是不是你們當家的跟我一樣成了睜眼瞎，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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