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窟
柳枚所提出的創(chuàng)業(yè)，其實是張陽暗示的。
張國一還沒有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明里暗里表達過數(shù)次，沒想到居然奏效了。
張陽明白自己的話在老爸眼里真的什么也不是，僅僅一年多的叛逆就已經(jīng)讓他在張國一的心里失去了信任度。
不過還好，老爸明顯吃老媽這一套！
雖然如此，但也五天過去了，張國一還是老老實實地去了廠里上班，并沒有一點辭職的消息。
張陽每天的詢問，他也是打著哈哈，或者一臉嚴肅地岔開了話題。
張陽嘆了一口氣，知道這件事不能急，接下來，才是重中之重。
零六年的江桃，雖然混亂，明面上的也只是小打小鬧，真正黑暗的，還藏在不知名的水溝之中。
這天，張陽陪著柳枚吃完午飯，說了一下臨時同學找他玩之后，便離開了醫(yī)院。
一出門，張陽便上了一條環(huán)城公交，直達紅培市場。
你問張陽來這干嘛？
他是來報仇的！
眼前的紅培市場，大大小小的地攤接連不暇，有一定的資金的，還準備了一輛小貨車，打開后面車廂，直接擺起了菜攤。
張陽看似漫無目的地行走在人流之中，可如果你仔細觀察他的行走方向后，你就會發(fā)現(xiàn)直指著一個目的地。
張三商鋪。
一間四十平米左右的店鋪，里面雜七雜八的各種商品，店內的主人也不打理，任由貨物隨意地堆積著，只是在旁邊看著彩色電視。
看著這個熟悉而已陌生的商鋪，張陽面無表情，極力隱藏著自己眼里的恨意，踹在兜里的手也被捏的發(fā)白。
張陽承認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他也沒說自己是壞人。
但有些人所做的事，無疑是萬死不辭的。
看著店門口坐著的樂呵呵看電視的身影，張陽深吸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不急，得等到晚上。
張陽內心一沉，剛才店門口的叫做張懷德，名字很好，但人不行。
因為他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熟悉的人又喊他張三。
年少時游手好閑，正值黑道成風，他也是摻了幾腳，沒想到一下子讓他給混出名堂來了。
開了這么個小商鋪，但平時來的人并不多，熱鬧的時候，起碼得等到晚上九點以后。
賭博。
普普通通的一個詞，背后卻染著無數(shù)家庭的鮮血。
張懷德所開的這家商鋪下面有個地下室，而且很大，幾乎快有一點五個店面了。
能夠容納的老虎機，賭桌，電腦更是綽綽有余。
而自己的老爸，就是被這張三騙過去的。
對于這個人渣，重來一次的張陽，自然是不準備放過的！
就這么在外面兜兜轉轉了幾個小時，張陽又是轉回了紅培市場的門口。
此刻天色已經(jīng)灰暗，手表上的指針也已經(jīng)轉到了九點十分，剛才還熱鬧的小攤，此刻也只剩下零星一兩個。
張陽走進紅培市場，身后有兩道視線莫名的讓他不舒服，轉頭望去，門口除了兩個抽煙的大漢，已經(jīng)別無其他。
張陽沒有說話，眼神一沉，接著走了進去。
身邊不時有人經(jīng)過，只不過相同的特點是都低著頭，臉色有些蒼白，兩頰
處卻是透露著一股詭異的紅。
整個人腳步匆匆，嘴里不停地囁嚅著：這次一定……
張陽瞧著這些人的模樣，又看見了不遠處發(fā)著黃光的商鋪，內心沒由來地有一股悲哀，隨之而來的便是滿腔的憤怒。
張陽一個閃身，竄進了一個小巷，三步外的垃圾桶散發(fā)著濃烈的惡臭，腳下漆黑的一層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沒有管這些，張陽摸出了一個按鍵手機，手指顫抖著敲下了幾個摁鍵，緩和了一下心跳，這才將手機俯在耳邊。
“您好！江桃縣公安局為您服務，請問需要什么幫助嗎？”
平穩(wěn)的男聲傳來，一如既往的格式化，但讓張陽的內心莫名地安定了幾分。
“我要舉報?！?p> 張陽深吸幾口氣，沒有管那惡臭，悄悄探出頭瞄了一眼后，對著手機說道。
“您好先生……請問您要舉報什么？”
電話那頭的男聲有著一絲停頓，一秒后又是帶著一點遲疑地問道。
“我要舉報，這里有人聚眾賭博，就在一個地下室內，而且我已經(jīng)看到不少人進去了，我是不小心聽到有出來的人在自言自語才知道的?！?p> 張陽的語氣極為快速，看起來急迫無比。
“那……稍等一下，您能說一下你的地址嗎？”
電話那頭的男生又是問到，看那有了變化的語速，張陽知道對方已經(jīng)相信了。
畢竟，華國的警察，可是十分負責的，就算是只有一點罪犯的蛛絲馬跡，對方也會毫不猶豫地追查下去。
“紅培市場，三街一百零六號，張三商鋪，那些人就是從這里走進去的。”
“而且，我每天從這經(jīng)過的時候，還經(jīng)?？吹郊t培市場門口有兩個人抽煙，雖然每天都不是相同的人，但好像是輪換的一樣，這周一什么人下周一也是，不知道是不是電影里盯梢的一樣?！?p> “我想說的就這么多了，謝謝?！?p> 末了，張陽還不忘記道謝，心里的大石頭也是落下了。
“我明白了，您現(xiàn)在在哪？”
這一次男聲的語調沉穩(wěn)而又厚重，讓人安全感倍增，顯然跟之前那名接電話的不是同一個人。
張陽一愣，隨后又是快速說道：“我在張三商鋪旁邊的一條小巷子里，現(xiàn)在我不敢出去，我怕他們發(fā)現(xiàn)什么?！?p> 說完，他又是探出半只腦袋悄悄地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四周沒什么人之后，才放心地縮了回來。
“我知道了，我們這就出發(fā)，你先待在原地，等我們。”
“我明白了?！?p> 張陽點頭，隨即掛斷了電話。
身體輕悄悄地靠在了紅磚墻上，張陽伸出一只手捂著心臟，心里有些起伏不定。
這一次的事終究是他太過冒險了，明明自己并不用過來的。
但上一世的怨恨積壓實在是讓張陽喘不過氣來，如果不親眼看著張三落網(wǎng)，他真的感覺自己會氣吐血。
等待永遠是煎熬的，更別說是在這種環(huán)境下。
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五分鐘，張陽此刻正扯著衣服，捂著自己的鼻子，努力不讓空氣中的氣味散發(fā)進自己的鼻腔。
而腦袋每隔三分鐘就會探出去一次，避免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的鬼鬼祟祟，進而打草驚蛇。
這時候，張陽恍惚間聽到了一陣腳步聲。
不遠處的巷口，突然疾步走進來十多名男子。
身上的穿著很是隨意，但都是手扶在腰間，行走時還環(huán)顧著四周。
瞧這架勢，張陽知道自己等的人到了，眼看對方還在排查，一咬牙間，張陽探出半個身子，揮舞著兩只手臂。
領頭的中年男人一眼瞧見了顯眼的張陽，立馬招呼著身后的人跟上。
張陽看著對方走了過來，手立馬一擺，朝著張三商鋪的方向指了過去，眼神不斷示意著。
中年男人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便轉過身朝著身后一人說了些什么，那人便脫離了看似閑散的隊伍，朝著張陽跑了過來。
張陽知道這是對方特意來保護自己的，他的眼里有了感激，頭也不輕不重地點了兩下，表示道謝。
看見一切安排妥當，中年男子舒了一口氣，朝著身后的隊伍打了一個手勢，順手掏出了腰間的電擊槍！
就這樣，張陽看著這些人沖進了張三商鋪的小門，隨之而來的便是震天的怒吼，還有鍋碗鐵盆的敲擊碰撞聲。
……
半小時后，張陽站在一亮警車旁邊，看著昔日的仇人張懷德被扣著手腕，壓入了一輛警車中后，精神也是放空了起來。
就這樣？
簡簡單單的就這么沒了？
張陽的運氣是很好的，進來時門口的盯梢沒有怎么注意他，在小巷內等待時也沒有人過來瞧一眼。
就是因為所以人都沉入了賭博的深淵之中，才會如此地跌入地獄。
說是魔窟，也不為過。
這時候，剛才領頭的中年男子又走了過來，臉上帶著緊張過后的笑意，粗獷的大手伸到了張陽面前。
張陽伸手握住，臉上也綻放出了笑容。
李達飛瞧著眼前的小屁孩，內心中除了驚訝，剩下的也只是佩服了。
年紀輕輕遇到這種事還能如此有條不紊的面對，讓他不得不佩服。
“你就是舉報的好心人吧？沒想到年紀才這么大啊?！?p> 聽著李達飛的話，張陽也是松開了手，順勢插在了兜里，笑著說道：
“我叫張陽，叔，你叫啥？”
李達飛一愣，他還在想對方會說些什么，沒想到先問起自己名字來了。
“我叫李達飛，江桃縣公安局副局長，謝謝你的幫助了，小朋友?！?p> 看著李達飛眼里的真摯，張陽也是一樂，察覺到了對方的氣質，隱隱約約知道對方身份不簡單的張陽，此刻也十分驚喜。
“那我就叫您李叔了，您可別這么客氣，警民一家親嘛，這是我應該做的?！?p> “哈哈哈，沒想到你還有這覺悟，張陽是吧，你現(xiàn)在應該還在讀書吧?！?p> 李達飛笑得很是開心，還伸出了手拍了拍張陽的肩膀，隨后問道。
“對，江桃縣第九初中，明年就初三了?！?p> 張陽露出了一口大白牙，剛才那幾下可不輕，看來對方的心情很是不錯呢。
“你先記我電話，138……之后的錦旗我會派人送到你們學校的，保證你能風風光光的，現(xiàn)在先送你回家吧，天都晚了，估計你爸媽都快急壞了吧。”
張陽剛剛輸入完電話號碼，正高興對方這一舉動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下半句，連忙苦著個臉，說道：
“李叔，別，我不喜歡那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就好像一動物似的，賊難受，還是算了吧。”
看著張陽的小表情，李達飛一樂，說道：
“你小子，別人都想著漲回臉，你咋還怕上了呢？算了算了，那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給我打個電話，畢竟祖國的花朵，我也是要照顧一下的。”
“但如果是違法犯紀的事我可不會管?。 ?p> 李達飛也是沒有在意那么多，又是補充地說了一句，臨了還用上了嚴肅的表情。
張陽連忙點頭，保證不會做壞事啥的，自己這趟真值了，副局長的電話，那可是有大作用的！
就這樣，張陽坐上了人生頭一回警車，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