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成

　　一輛白色保時捷停在絢辰娛樂公司門廊里。

　　周璐從車上下來。

　　身著棕紅制服的保安過來接了周璐手里的鑰匙去VIP車位泊車。

　　夏國最大娛樂公司的藝人部總經(jīng)理不是蓋的，隨時有人伺候。

　　周璐把半個青春交給了公司，換來了金錢、資歷以及地位。

　　職業(yè)習慣讓周璐毫不停留，邁起流星步徑直向門口走去。

　　高級打工人走路必須像飛才能有競爭力。

　　走到門口察覺不對勁，一回頭，看車后門打開，不見人出來，只好等著。

　　親自駕車載著陸尋，周璐是想和陸尋單獨聊聊。

　　相中了就要深入了解。

　　她讓兩個小助理開著另一輛車帶著蔡友銘和喬深。

　　陸尋慢吞吞把一條腿伸出車外，雙手撐在車座上，方能把另一條腿送出去，保安趕忙問陸尋需要幫助嗎，陸尋婉拒。

　　慶都城屬于超一線大城市，占地面積近萬平方公里，從慶藝到絢辰娛樂公司大樓距離有些遠。

　　陸尋在車上坐久了，腿部僵硬麻木。

　　他需要慢慢來。

　　扶著車門，稍微活動了兩下，感覺好一些，陸尋才走向周璐，上身有些搖晃。

　　“抽筋了？”

　　周璐并不知道陸尋有病，看到陸尋走路像個企鵝，她猜著問道。

　　陸尋沒有多說：

　　“周總，沒事兒，走吧?！?p>　　出進大廳的絢辰員工見到周璐，紛紛周姐周總的叫。

　　整座五十層大廈全產(chǎn)權(quán)歸絢辰，行業(yè)排名第一，在這里工作的保潔大媽被親朋問到在哪里上班，都會用傲嬌的口吻說出“我在絢辰啊”。

　　乘坐直梯來到藝人部，小助理帶著蔡友銘和喬深隨后跟了過來。

　　周璐叫過藝人部副經(jīng)理田亞。

　　“小蔡和小喬，你們兩個跟田經(jīng)理去談?！?p>　　吩咐小助理：

　　“把陸先生帶到我辦公室稍等?！?p>　　說完，周璐出了藝人部，徑直去找boss。

　　蔡友銘和喬深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周璐區(qū)別對待。

　　在慶藝門口，陸尋一個人上了周總的豪車。

　　簽約接待，他倆和副經(jīng)理談，陸尋去總經(jīng)理辦公室。

　　連稱謂都有區(qū)別，什么小蔡小喬，對陸尋卻叫陸先生！我們和陸尋是同學，我們小嗎？

　　作為乙方，只能聽甲方擺布。

　　蔡友銘和喬深一起望著陸尋，神情困惑。

　　邁著遲疑的步伐，跟著副經(jīng)理田亞走了。

　　演老人在周大經(jīng)理眼里這么吃香嗎？男團鍍銀和霸道總裁正受億萬年輕人熱捧才對呀，藝人潛在的賺錢價值才是絢辰選人的關(guān)鍵標準，陸尋除了今天曇花一現(xiàn)演老人出色，他沒啥可圈可點，并且還是個絕癥病人。

　　二位心里清楚，陸尋吃飯都是咸菜饅頭雞蛋湯，沒有任何背景資源，真是見鬼了。

　　跟著田亞走遠，哥倆兒還不住的回頭看陸尋。

　　陸尋沒有接眼神，自顧自站的筆直。

　　越是如此，蔡喬二人越是覺得陸尋邪魅。

　　在矮個子助理帶領(lǐng)下，陸尋來到周璐辦公室。

　　房間不小，東西不多，每件擺設(shè)很有品味，簡約而不簡單。

　　小助理為陸尋倒了一杯水放在桌面上，讓陸尋坐下等待就是了。

　　……

　　絢辰大廈三十九層，透過落地大玻璃，可以瞭望半個CBD區(qū)。

　　“僅憑一次學校的測試表演，你敢確定？”

　　絢辰娛樂公司老板邢為抱著雙臂問周璐。

　　花掉十年心血創(chuàng)造了娛樂帝國，邢為頭發(fā)白了大半。

　　關(guān)于陸尋，周璐在意聊上說過，因和《雪人》有關(guān)，當面匯報不可缺少。

　　跟boss說話，需要技巧。

　　不能直接回答“是”或“不是”。

　　論據(jù)充分，理由言簡意賅，并具有可行性，boss才會高興并易通過。

　　周璐從進門前已經(jīng)把微笑寫好，一直保持住不走樣：

　　“慶藝校園里向來不缺少星探，我們可以先把他簽下來，以免被別的公司搶走，下個月蕭導(dǎo)參加完金椰樹電影節(jié)回來，由他把關(guān)，如果不合適出演《雪人》主角，他的演技蠻不錯，年紀又輕，可塑性強，以后會有很多角色可選?！?p>　　認真聽完手下言之鑿鑿，邢為點點頭：

　　“留人不留人，由你決定就是了。”

　　簽約一位新人，又不是動輒百萬起價的大牌明星，由周璐做主即可，邢為只關(guān)心陸尋是否能被蕭安選中。

　　……

　　十分鐘左右，周璐回來，身后跟著矮個子小助理。

　　坐下后，周璐接過小助理遞來的合同，快速掃了一遍，放在桌面上把合同轉(zhuǎn)動九十度推給對面的陸尋：

　　“你看看條款，如果沒有問題，就簽字吧?！?p>　　大公司對待新人不會給回旋余地。

　　有一說一，說一是一。

　　新人沒有資格和簽約公司談條件。

　　陸尋拿起合同認真看起來。

　　合同上條款明確了責任和義務(wù)。

　　陸尋重點關(guān)注分成部分。

　　百分之零點一。

　　這么低，比前世還狠。

　　東家都這么黑心嗎！

　　陸尋把合同放下，和周璐一樣的動作，把合同旋轉(zhuǎn)九十度，擦著桌面推回給周璐。

　　他不急著說話。

　　平靜觀察周璐的反應(yīng)。

　　“不滿意？”

　　周璐溫和一笑問道，丹鳳眼盯著陸尋對他察言觀色。

　　陸尋不說話，只是點點頭。

　　“分成嗎？”

　　周璐過手的新人很多，當然知道新人最在乎分錢多少。

　　陸尋又點點頭。

　　周璐指頭在合同紙面上彈敲。

　　經(jīng)理辦公室里靜悄悄。

　　一下。

　　兩下。

　　三下。

　　“拿筆來?！?p>　　周璐伸手。

　　小助理立即把筆帽拽開扣在筆尾遞給上司。

　　刷。

　　周璐把“百分之零點一”畫了一個圈。

　　刷。

　　刷。

　　在黑圈兒旁邊寫了一個百分之零點三。

　　“點三，總可以了吧?！敝荑凑f完，把筆帽拔下扣好，并吩咐小助理：

　　“重新打印兩份?！?p>　　翹起睫毛，卻看到對面的陸尋在搖頭。

　　周璐一愣，于是把推到一邊的合同又拽了回來：

　　“這樣吧，給你點五，不能再高了?！?p>　　表情上不但沒有露出不高興，反而被陸尋點頭yes搖頭no的木訥給逗樂了。

　　這時陸尋開口道：

　　“百分之一?！?p>　　聲音不大，口氣堅定。

　　周璐聽后立即把筆放下。

　　小助理根據(jù)上司的心理立即對陸尋說道：

　　“陸同學，您可能不知道，公司有規(guī)定，新人不過五?！?p>　　不過五，就是指分成不會超過百分之零點五。

　　“周總已經(jīng)給的夠……”

　　陸尋沒有理會小助理，望著周璐打斷小助理，道：

　　“那要看新人值多少?！?p>　　作為夏國最大娛樂公司藝人部總經(jīng)理，頭一回見到如此硬氣的新人。

　　大一學生，在周璐這，不就是一個大點的孩子嘛。

　　擱在以前，周璐直接攆人。

　　她在職場摸爬滾打N多年頭，有性格的年輕人見的多了，被社會毒打幾次就會變得沒了棱角變得乖巧。

　　可這次，她不但不氣。

　　竟然還覺得一桌之隔的瘦高青年和別的同齡人不大一樣：

　　穩(wěn)得一批。

　　見人多了，周璐真不大喜歡那種當面嘴上周姐周姐甜的齁人，等到來真格的為公司賺錢時卻技不如人。

　　絢辰藝人部現(xiàn)在白養(yǎng)著七十多號干飯人。

　　等到合同到期，全部解約。

　　周璐盯著陸尋審視了幾個呼吸，她忽然笑了，把合同推給小助理：

　　“小麗，去打印?！?p>　　小助理不大確定周璐按哪個分成算，是點五？還是陸尋說的百分之一。

　　以跟總經(jīng)理鞍前馬后半年的工作經(jīng)驗，這個不能含糊，小助理欠身低聲問周璐：

　　“周總……”

　　“按陸先生說的。”不待小助理把話說完，周璐干脆回道。

　　小助理干咽下一口空氣，出去打印。

　　臨走到門口回身關(guān)門時，不由得多看了兩眼陸尋的背影。

　　她并不覺得陸尋的條件哪里比蔡友銘和喬深好，周總選新人一向是出了名的苛刻，今天這是咋了？不對勁呀。

　　她哪里知道，《雪人》選主角這等大事，她這種社畜豈可以事先獲知。

　　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想不成功都不行。

　　正在藝人信息表上填銀行卡號。

　　陸尋有電話打來。

　　說實話，陸尋真不愿意把手機掏出來。

　　手機太老了。

　　他現(xiàn)在使用的手機是大姨夫用過三年，然后傳給大姨家的二表哥用了兩年，二表哥高考之后買了新機子，大姨這才把舊手機送給了他。

　　因病致貧，哪有錢買新手機，錢都交給了藥店，一盒利魯唑兩千多塊。

　　為了不多花一分錢，陸尋選了便宜死人的資費政策：

　　月最低消費五元免月租。

　　只要每個月到月底打夠五塊，相當于白嫖夏國移動，后來該資費政策不再受理新用戶，移動公司不愿意再被老客戶長期白嫖，以至于經(jīng)常有移動公司業(yè)務(wù)員打電話過來安利陸尋使用流量套餐。

　　最便宜的大王卡校園套餐月租19元。

　　用套餐是不可能用套餐的，生活中只有咸菜饅頭雞蛋湯。

　　電話一直響，而且周璐提醒陸尋有電話來。

　　就算不接也應(yīng)該掏出來康康，不然太不正常了。

　　陸尋從口袋里摸出手機來，拿的很低，有桌子沿兒擋著，估計周璐看不見。

　　三手機子非?？蓱z，歷經(jīng)六年，掉漆不說，邊角被磕碰的像是鋸齒，握在手里非常有“手感”。

　　看了來電，陸尋忽然記起屠蕾中午請海底撈。

　　“周總，我出去一下?！?p>　　陸尋示意電話比較私密。

　　陸尋一出去，周璐摁響桌上的秘書傳呼器，很快接通，周璐簡短一句：

　　“拿一部黃鸝p80手機來，要最新款?！?p>　　……

　　藝人部總經(jīng)理辦公室外。

　　墻角。

　　“陸同學，你在哪兒呢？”

　　屠蕾在電話那頭問道。

　　手機里傳出汽車喇叭聲，她應(yīng)該是站在主干道路邊一邊張望一邊給陸尋打電話。

　　“對不起，屠同學，我忘記告訴你了，今天中午不能一起海底撈了，你自己吃吧，我突然被帶到……咳，我在絢辰娛樂公司呢?！标憣っ姹诮忉?。

　　“絢辰？”屠蕾用疑竇重重的口吻問道：

　　“你確定你在最負盛名的娛樂公司？”

　　“嗯?！?p>　　“你簽約了？”

　　“還沒，正在打印合同?！?p>　　“天吶，你居然……簽了……絢辰?！蓖览僭陔娫捓镒兊媒Y(jié)巴起來：

　　“難怪舍友們都在議論說在我們測試時有絢辰的人悄悄暗中觀察選人，可是只聽說蔡友銘和喬深被選上了，沒想到你被……祝賀你，你的表演無懈可擊，那個海底撈代金券給你留著，改天我們一起吃?！?p>　　“成?！?p>　　屠蕾很興奮，陸尋很平靜。

　　搞得好像陸尋是局外人，她是簽約當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