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夢幻泡影
傳說當(dāng)一個人的武功修煉到一定境界后，摘葉飛花，皆可傷人。
但現(xiàn)在，白發(fā)老翁已相信那不僅僅是個傳說。
雖然那位年輕人手里握著的東西，只不過是一截隨處可見的樹枝，但在他的手中卻仿佛已成了一件殺器，散發(fā)著不可思議的危險氣息。
與森寒的殺氣不同，那股氣息就正如撥云見日，剎那間萬丈光芒照耀下來的那份炙熱，和那股氣勢磅礴的力量。
那究竟是殺氣還是怒氣？
白發(fā)老翁已全然不顧，因為他不想留給對方任何出手的機會，先發(fā)制人總好過猶豫不決。
他已用力握住手中的劍，指關(guān)節(jié)“格格”作響。
忽然間，劍光一閃，他手中的蝰蟒劍就已如毒蛇般擊出。
可幾乎就在同一瞬間，公子手中的樹枝也已輕輕掠起。
劍與樹枝交擊，忽然擊起一震奇異的震動，發(fā)出一陣詭異的聲響。
就像是寒風(fēng)刮過樹木粗糙的樹皮，夾雜著樹葉簌簌落下的那種怪聲。
可聲音尚未停息，白發(fā)老翁又加速了手中的劍式，蝰蟒劍忽然又化為一道流光，在空中飛舞盤旋，自上而下，猶如巨蟒吞食般，將公子籠罩在蜿蜒連綿的蛇腹之下。
可是，公子依然輕描淡寫地揮動著手中的樹枝，出招的動作也顯得極為笨拙、隨意。
或許在外行人眼中的確是這樣，但白發(fā)老翁卻已感到不可思議的吃力，他已看出那位年輕人所施招式的奧妙。
乍看之下，他出的每一招都似輕飄飄、軟綿綿，但每一招、每一式又恰巧避過毒蟒劍的鋒芒，雖然他的樹枝只是輕輕點在劍刃上，如蜻蜓點水般的輕盈，但劍的力道一瞬間便已如石沉大海，杳無蹤影。
幾招交手下來，白發(fā)老翁的臉上已汗如雨下。
他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的劍仿佛已經(jīng)死了，就好像自己所有的劍招都已在對方的防御之下，一寸寸瓦解，一寸寸消融……
只聽“?！钡囊宦暎耱鋈粦?yīng)聲而斷。
白發(fā)老翁盯著手中的斷劍，看了半天，才回過神來，道：“閣下這是什么劍法？”
公子緩緩放下手中樹枝，道：“我也不知道這是什么劍法，我只是憑感覺出的招式，若是非要起個名字的話，就叫‘打蛇劍法’吧！”
白發(fā)老翁忽然瘋狂大笑，笑了好一陣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面色一變，憤憤道：“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公子道：“晚輩只不過是想知道下山的路而已，還請您老幫忙指個路?！?p> 白發(fā)老翁一聲不吭地凝視著公子，眼中充滿驚異，仿佛是在感嘆：這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怪人？
公子見他半天不說話，正覺得奇怪，忽聽身后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你一直向陽走，即可下山。如遇分岔道，就選路口較窄的一條走?！?p> 公子聞言轉(zhuǎn)過身一瞧，見是劍伯傷痕累累地蹣跚走近，急忙迎上前去，伸手將他扶住，微笑道：“多謝道長?！?p> 但不知為什么，他忽然發(fā)覺劍伯的手臂竟然硬如石頭、冷如寒冰。
于是，心中覺得很奇怪。
劍伯卻笑著道：“今日能一睹少俠你的高超劍術(shù)，貧道已不枉此行，以后也不會再出來作怪驚嚇活人了，我們就此拜別吧！”
公子還沒聽明白，又聽白發(fā)老翁在他身后大笑道：“還是我來說吧！我們兩個本是凈明道太虛觀的道士，生前只因一些舊事斗了大半輩子，誰也沒有服過誰，尤其是在劍法上面。所以，我們決定死后每夜都相約在此重復(fù)比斗，直到遇見一位劍法超越我們的人……”
話未說完，公子已打斷他道：“那個人就是我？”
白發(fā)老翁大聲道：“當(dāng)然是你！你了卻了我和師兄二人的夙愿，那么我們也是時候該走了?！?p> 說完，白發(fā)老翁與劍伯同時向公子施了一禮，轉(zhuǎn)瞬間，已化為兩縷輕煙，飄散而去。
公子瞪著眼睛，驚訝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耳邊有人小聲連連地叫著：“公子！公子！”
聲音輕柔動聽，似黃鸝歌鳴。
不一會兒，聲音漸大，隨后又見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光影全無，伸手不見五指！
稍稍過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后，他環(huán)顧四周。
再一瞧。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還在當(dāng)初的那兩條分岔道口，文香好端端地守在一旁看他，樹枝上的那只夜梟依然睜著兩只血紅的眼睛，周圍的一切景象都恍如昨夜。
忽然間，公子一下醒悟過來，原來自己是做了一個荒唐大夢！
這時，文香急切地迎上前來，抓著他的衣袖，喜極而泣道：“公子！你可算是醒了，害人家好生擔(dān)心?！?p> 公子麻木地點點頭，總覺得這丫頭有些奇怪，和他印象中的文香好像不太一樣，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一樣。
他定了定神，有些猶豫地問道：“我……我睡了多久？”
文香回答道：“大約有半柱香的時辰了，可把人急死了！我還以為公子是著了涼，病倒了呢？”
聽文香這么一說，公子才感嘆一聲，穩(wěn)步站起。
就在這時，一輪紅日忽從東方冉冉升起，一眨眼工夫萬丈晨光已撒入林間，周圍的環(huán)境立刻清晰呈現(xiàn)。
文香回家心切，立刻整理行裝，懇請公子趕路。
公子一口答應(yīng)。
可是眼前卻有兩條路，該如何選擇？
迷茫間，他忽然想起夢中老道口述的下山方法，于是抱著不妨試試的心態(tài)，按照夢中所述，一路走了下去。
走不多時，主仆二人果然出了山林，眼前的路頓時變得開闊平坦，像是車馬大道一樣。
可回頭一看，仍是一片樹木蔥蘢的山林，根本就沒有什么山路。
那他們又是從哪里下山的呢？
公子正覺得奇怪，忽聽一聲佛號從遠處傳來。
定睛看去，原來是個衣衫襤褸的和尚。
公子還在遲疑，和尚已走到他面前，搶先一步問候道：“這位施主，大晚上的，一個人去哪兒啊？”
公子吃驚地抬頭一看，頭頂?shù)奶柡鋈蛔兂闪嗽铝粒偻磉呉磺?，剛才還跟在他左右的丫鬟文香也已不見了。
他驚慌地詢問和尚這是怎么一回事。
和尚雙掌合十，微笑著回答說：“萬物為萬相；萬相由心生。心不動，則萬相皆不動；心不變，則萬相皆不變。施主想看清世事，必須先看清自己?！?p> 聽完這段話后，公子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所有的遭遇都是幻覺，丫鬟文香也是他想象出來的人物。
而他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子弟，只是一個成天幻想的瘋子罷了。